一座宛如仙境的楼阙内，带着层层首饰的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一只模样异常漂亮的雪白异兽，看起来无比宠爱，忽停了下来。烟雾缭绕之中，从他的背后走出一人来。
“奉王已至瑕东，缟衣殿也毫无异动。帝君此次果决，又请了柳琨玉留京，使得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轻轻一笑，他轻声嘘了一声，呲拉一声，那异兽被他扔进了丹炉之中——笑声如仙乐袅袅，辩不出是男是女，只吐出一字来。“好。”
“已吩咐下去。”
那人的手指拂过丹炉之上会动的鳞片，轻笑一声，“那吾便静等你们取来奉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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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山峰之内，一个巨大的爪印形状的山洞内。仰面躺在遍布手指粗细的钢针之上的男人，任凭那些钢针刺穿了他的皮肤，流下深褐色的血来也完全不在意，似乎压根察觉不到痛觉。
“大王，渡主有信。”这时，慌里慌张爬进来一个人面猴身的妖怪来。
“讲。”男人一个翻身，在钢针上坐着，这时才看到那些钢针竟是粹了各色毒药的。
“坛主说，有个叫秦琫的人类到了瑕东，请您，请您路过一趟，顺便能收拾一下最好。”
“秦琫？”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眼睛都不带睁开，“没空。”
“可是，可是那是大渡主的请求啊……”
男人这时才缓缓睁开眼睛，绿色的瞳孔之中尖锐地抿出细如针的瞳线。“关我屁事？”
“哎呦，大王，您不去，交给奴家嘛，奴家刚好馋的很，好久没有吃人了。”这时，从地面上缓缓爬起一个背后全是树皮的女人来，“好不好嘛。”
“去吧。”他说道。
那猴妖胆战心惊地不敢说话，只能领命跟着女人朝外走去。
“华小姐，我跟您讲，这个叫秦琫的似乎很是难缠，您可千万小心点。”
“秦琫，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不过，就一个凡人而已，能有什么事？”
那猴妖没敢吭声，可是渡主那边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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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不到天亮，念之就被弄醒了。两列侍女一人拿着一套衣服站在她面前让她选今天要穿什么，这一边还有人给她按摩头脸清醒，还有人专门伺候着给她擦牙齿漱口，末了连地都不用下，直接两个丫鬟给抬到池子里去沐浴准备更衣。五花八门的衣服让她挑了一套穿上，就已经有侍女在一旁候着给她护肤化妆了。
正感觉头皮都要被身旁的侍女给拽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救鱼命了。
“给上督请安~”
“退下吧。”
侍女们都退下了。
念之长出一口气，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感觉鱼生好累。
身后，秦无闻拉开椅子坐在了她的背后，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看着她的背影，开口第一句。“我不杀你。”
他说完就沉默了。
念之莫名感觉房间里这个气氛，好像差她一句谢主隆恩？“我……谢谢？”
“毫无诚意的感谢，我并不需要。”
“……大哥你让我缕缕，你把我家抄了，人抓了，给我烫秃噜一层皮，完事大早晨给我薅起来说句“我不杀你”，还嫌我谢的没诚意？”
念之呆了，这还是脸皮？
桌子上啪嗒啪嗒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对不起我错了。”经验在手，念之反应又快了一拍呢。
秦无闻淡道，“但我要你更有诚意的感谢，比如，那些条件。”
“哦……”提起这个，念之就很乖了。
“今后，我会安排你做一些事情……”
不等秦无闻说完，念之就转过身来，看着秦无闻说道。“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但有一个前提。”
“什么？”
“我不吃人。”念之脸上第一次没有什么笑容，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秦无闻。
初遇那天的小姑娘穿着垃圾堆里捡来的破旧红衣，带着不符合她长相的夸张头饰，头发乱七八糟，狼狈而可笑。
今天侍女给她梳了两个花苞髻，还系了粉色的绢带，窗棂大开，风如野马，肆意脱缰地吹过他们之间，吹得她发梢散如桃花枝，吹得她瞳中没有任何杂质，吹一湖水至清则无鱼。
“你说什么？”
熟悉秦无闻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极少反问别人的人。
因为无人敢当着他面去说些荒唐到可使他反问的话，更是因为他罕少对什么事情感到震惊以至于不得不去用反问去确认一遍。
虽说之前的确听她说过这样的话，但当时也只是当她是妖所以狡猾求一生路的托词罢了。可如今念之如此表情说出这种话时，叫他竟不得不以这样荒唐言语或许是真的，真的值得他反问上一句去确信。
“我说，我不吃人。”念之重复了一遍。
“呵……妖不吃人？”秦无闻唇齿中碾出一声笑来，垂下的长睫将他眸影割裂成无人敢踏入的森林，“那岂不同虎食素薃？”
他站起身来，走到念之面前，手指轻轻掠过我念之的脸颊，落在她脖颈上如人类一模一样的动脉之上，“我虽为**凡胎并非屠妖师，但死于我手上的妖祟也不可胜数。我从未见过，未听过，哪怕有一只妖怪不食人肉的。”
“可我本就不吃人，与其他妖怪无关，与你信或不信更毫无干系。”念之无动于衷地仰头看着他，视线不多不避的直接而郎朗，“就算全天下的妖怪都吃人，也并不能决定我吃人啊。能决定我吃不吃人的，只有我自己。”
秦无闻的手指轻轻一顿，他的手指有些凉，触及她的皮肤上有些麻。“一边说什么条件都答应我以表忠诚，一边耍这种心机来限制他人操控。这便是你们妖怪的狡诈奸猾的惑人之术？”
念之沉默了一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想操控我？”
他弯下腰，倾身凑近了她的耳边，“是，又如何。”
“这倒无所谓。”念之说，“只要能当上传说，你怎样对我，我其实都不在意。”
轻若无闻地笑音像是气泡在她耳廓中炸开，这样近的距离下，他身上那种侵略性的薄荷香更加浓郁了许多，刺激得她鼻尖有些痒。“可就算我留你一命，但仍有许多手段、实验，是可以让你在别的方面为我所用。”
“你是不是对这个传说有什么误解。”念之轻轻转过脸来，这样下来离秦无闻的脸更加近了，她的呼吸几乎都吹到秦无闻的唇边了。
秦无闻从未想过这丫头对他的气势毫无反应不说，还敢转过脸来直视着他。
“传说中，你把我捡回家，前提，我是活着的对吧？你要给我提供好吃的，养我生活。当然，还不算你说的，要把我当姑奶奶一样供起来。”念之认真的讲，“你难道会对你姑奶奶做什么实验？就算我是妖怪，也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不孝顺。”
秦无闻直起了腰，目里隐有寒光。
“所以根据约定，其一，你不能杀我，其二，要对我好，其三，不能对我做奇怪的事情。”念之忽然缓缓站了起来，她踮起脚尖，像秦无闻刚才凑近她那样凑近了他。她比秦无闻矮了很多，踮起脚尖也只能凑近他的下颌，所以并不能像秦无闻那样有气势。她的鼻息，棉花一样拂过他的脖颈。“其四。”
秦无闻毫无防备。
猝不及防。
她的唇擦过他的脖颈——今天侍女给这小姑娘涂了口脂，那些还没有被体温给暖透的嫣红，就这样在他的颈上轻易地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
以及，一个深深的牙印。
“娶我。”
念之直起腰来看着他，跟耍闹别人得逞了一样的小孩儿那样，笑弯了眼睛。
小姑娘笑起来时，下眼睑会弯弯的像小船的弧度，于是这郎朗光明之下，圆润的黑瞳浮起一层闪耀的光芒，就冽洌清泉，一艘小船之上，荡起一轮满月。
“这是亲亲哦，书上说，亲了你，我就嫁不出去了，你就不能反悔了。”
这下似乎，有些麻烦了。
……
只听到一声念之一声惨嚎冷不丁从她房间里传出，像是挨揍了一样的声儿。
然后秦无闻就从她房间里走了出来，神情淡漠。
“上督……怎么了？”榷意看秦无闻总抬手去摸脖子某处地方，有些关切地问道，“难道是那妖怪伤了您？”
“无碍。”秦无闻的手指掠过自己脖颈某处，还隐隐有些余痛，应该破皮了还流血了。
被狗咬被猫咬甚至被猪拱了都可以理解——
被鲶鱼咬了一口这应该是普天盖世独独一家吧。
小鲶鱼片子，牙口还挺好。
房间里，念之委屈地捂住脸颊，“阿蚌我好惨啊呜呜呜。我就是和书里面那个画一样，亲他一下，他竟然掐我那么狠……”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刚才还“好好说话”的秦无闻会二话不说突然翻脸。
霓湖里捡到的书上画的，亲一口之后发生的事儿不是这样的啊？
明明不是应该这样那样还有那什么的吗？
所以，哪里出了问题呢？
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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