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又是一夜细雨如丝,过了辰时仍不见停,凤梧宫,江皇后同请安的嫔妃们会了面,领着众人往寿康宫去。

雨天路滑,冬喜替虞子素打着伞,不紧不慢跟在大部队后面,走了约莫两刻钟,一行人才终于到了地方。

过了寿康门,是片东西走向的小广场,嫔妃们下了轿辇,在宫人搀扶下相继走向正中的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大殿——福宁殿。

福宁殿面阔七间,当中五间各开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梢间砖砌坎墙,设了同制式的槅扇窗,殿前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一阶,上头陈列着四座鎏金铜香炉,庄重富贵。

仅从建筑等级,便能看出乾安帝对宋太后是心有尊敬的,虞子素步子迈得更谨慎了些,这可是上届宫斗冠军。

所有后妃在宫人指引下找到位置坐好,等待太后驾临。

没让她们等太久,唱礼太监的声音很快响起,“太后娘娘到!”

“请太后娘娘金安,愿娘娘吉祥如意,福寿安康。”

宋太后在上首落座,声音平和,“都起来吧。”

众人坐回扶手椅,虞子素听着太后和皇后对话,努力撑起困倦的眼皮,下雨多好眠,这几日也不见皇帝,她作息渐渐又变回了原来的早睡晚起。

今日要来寿康宫,为了不误时辰,起的比前两次去凤梧宫请安还早,若非路上吹风醒了醒神,她现在就能眼睛一闭失去意识。

喝了口茶压住嘴里的哈欠,虞子素目光落在旁边的周昭媛身上,准确说,是她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如滟公主已经两岁半,这会儿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张红扑扑的小脸,也不怕生,乖乖坐在周昭媛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父皇母妃男俊女美,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生得自然也不差,这还是虞子素第一次见她,似乎注意到身旁的目光,小公主忽然扭过头,和她对视。

虞子素冲她弯了弯眉眼,如滟歪了歪头,咧嘴露出小米牙,“妃妃……”

小公主朝她伸出手,注意到她的动作,周昭媛愣了愣,旋即转过来朝虞子素笑道:“虞妹妹果然魅力十足,连小如滟都被吸引了,妹妹可要抱抱她?”

虞子素眼睛发亮,“可以吗?”她不喜欢熊孩子,却对这样乖巧可爱的小朋友没有抵抗力。

“自然。”周昭媛说着,当真将孩子递了过来,正准备指导她怎么抱,却见虞子素动作格外娴熟地托着公主抱进自己怀里,她惊讶道:“妹妹是抱过家中弟妹?”

虞子素摇摇头,“妾只有一个胞兄,不过邻里偶尔农忙,会替他们看顾几天孩子。”

周昭媛了然,语气促狭,“看来妹妹以后有了孩子,必然会照顾得很好了。”

虞子素笑笑没接话,抱着小公主,却下意识瞥了眼周昭媛对面格外安静的陈美人。

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孩子,每月十五都会有太医到各宫请平安脉,延禧宫却没消息,或许真的是她们那天想多了。

总归和她关系不大,念头只一闪而过,虞子素便抛在了脑后,小声逗着怀里的小公主。

“妃妃……香香……”小公主说话还不连贯,只会些简单的字词,时常是叠字往外嘣,配合脸上甜甜的笑,虞子素心都被萌化了。

宋太后虽然同江皇后话着家常,一双眼睛却没漏了殿内其他动静,她慢慢捻着佛珠,眼珠落在皇后肚子上,大丧已过整整两月,宫里该有点好消息了才是。

“皇帝近来又在忙朝政?”太后问。

江皇后答道:“西川母河又有闹灾的迹象,加之再有半月便是天贶节,陛下有意去皇陵祭祖,最近便忙了些。”

宋太后蹙眉,“那也不能叫皇帝一直歇在宣泰殿,朝政再忙,子嗣上却也不能松懈,你身为皇后,更该多加规劝,偌大一个后宫,现在竟只有如滟一个小公主,先帝像他这般大时,膝下都有三子一女了,这样光秃秃去皇陵也不怕祖宗怪罪。”

江皇后垂首应是。

“你……罢了,一会儿哀家叫春熙走一趟。”宋太后按着额角,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视线掠过淑妃等人,落在小公主身上,“如滟,到皇祖母这儿来。”

视线聚集到虞子素身上,她不慌不忙将如滟还给周昭媛,让她抱去前面。

“祖祖。”如滟坐到宋太后怀里奶声唤道。

宋太后摘了护甲,抱住她亲香,“小如滟今儿用早膳了吗?可要吃皇祖母这儿的糕点?”

“祖祖,糕糕,吃。”如滟接了糕点却没吃,而是递到了宋太后嘴边,太后脸上浮笑,冲皇后等人摆摆手,“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叫周昭媛和如滟在这儿陪着哀家就好。”

江皇后领着其余人起身告辞。

走出福宁殿,外面依旧阴沉沉的,却没再落雨。

混过今天这场请安,接下来又有四天休息,虞子素高高兴兴同冬喜会和,接下来各回各家,不需要再跟着大部队,她带着冬喜直接出了宁寿宫。

刚走没几步,熟悉的龙辇迎面而来,虞子素带着冬喜退到墙根。

“躲什么?”龙辇在她身旁停下,乾安帝惫懒的嗓音落入耳中,虞子素欠身请安,“陛下。”

他似乎很累,倚着轿辇,凤眼半阖,眼底还能看到些许青黑,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想到太后之前说的话,虞子素心底莫名生出些同情,皇帝也不好当啊,前朝忙个不停,还得被催着交公粮。

她记得自己前世玩皇帝模拟器,都只在没有敌国没有天灾的后宫模式下,才能和美人们贴贴的同时兼顾朝堂,一旦选正常模式,精力立马就会被朝政分走大半,有时候连选秀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游戏好歹还能查看臣子们的五维属性以及忠诚度和野心值,程序是定死的,现实世界里的人却是活的,人心隔肚皮,更别提那些复杂的世家派系,乾安帝能在这个年纪稳坐帝位,付出的心力只多不少,晚上哪还有精力。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朝堂不负卿。*

虞子素笑容微妙,回过神却发现乾安帝正定定看着自己,瞧见皇帝眼里隐约可见的红血丝,她心虚垂眸,暗道坏菜,忘了这人很会察言观色,她刚想的不会又被看出来了吧?

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虞子素站得都有些累了,没忍住偷偷动了动脚,乾安帝才终于移开自己的视线,而后从龙辇上下来,“符宽,随朕去给太后请安,梁忠义,送虞美人回宫。”

梁忠义认命住脚,扬起惯常的笑,“虞美人请上辇。”

冬喜忍不住睁大眼睛,那可是龙辇!

虞子素已经坐过一次,倒是没那么激动,目送乾安帝离开后,她便朝梁忠义点头招呼上了龙辇。

路上,虞子素问梁忠义,“忠义公公,陛下近来可是休息不好?”

没见到也就罢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都把龙辇让给她坐了,她也不是那种光占便宜不肯吃亏的人。

如果这是别人问的,梁忠义肯定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但龙辇上这位,他都快因为她变成景和殿跑腿太监了,当即毫不保留道:“陛下觉轻,但凡动静大些都容易醒,这些天晚上雨声不断,陛下入睡就更难了,再者近来朝堂事多,陛下都是眯一会儿便起来继续处理政务。”

梁忠义苦着脸,扭头指着自己的眼睛下边,“美人瞧,奴婢睑袋都跟着变大了不少。”

虞子素一看,还真是,主子爷睡不好,他们这些下人也得整宿陪着,旁人也就罢了,梁忠义这种随身服侍的总管太监,轮班都不好找人。

思索片刻,虞子素朝冬喜道:“我带来的那个匣子里,有一个蓝底绣福字的香囊,一会儿你拿给忠义公公。”

她又朝梁忠义解释,“我以前也睡不好,家里专门找人配了香方,做了香囊挂在床头,闻着很快便能睡熟,后来这毛病慢慢好了,离家时我将香囊当个念想带来了,忠义公公拿给陛下试一试,若能派上用场最好不过。”

梁忠义忙点头,恭维道:“无论有没有效用,有虞主子真心惦记着,陛下肯定能睡得更香!”

虞子素笑了笑,没把他的话当真。

福宁殿内,太后怀抱如滟,看着门口进来的乾安帝,松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怎么累成这样?”

“给母后请安。”乾安帝先全了礼,又叫起一旁问礼的周昭媛,而后解释道:“也就这几日,雨季过去便好了。”

宋太后也知道他的毛病,叹息一声,抱起小公主转移话题,“如滟,还认不认得这是谁呀?”

“父皇。”小公主看着面前的皇帝,伸手,“抱抱。”

乾安帝柔和了目光,从宋太后手中接过她,这是他第一个成功降世的孩子,在他心中的意义总是不一样的。

太后留意着他的神情,自然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也没见你努力多生几个。”

乾安帝在太后旁边的位置坐下,让小公主坐在他腿上,随口道:“忙完这阵,一定叫母后多抱上几个孙儿。”

宋太后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光说不做假把式,哀家和皇后费心费力给你挑的美人儿,你全丢在储秀阁里不闻不问,便是为了安抚朝臣,也不该叫她们入宫这么久还是个选侍。”

“若十日便等不急了,倒正好多在储秀阁待些时日磨磨性子,好过进了后宫天天闹腾。”乾安帝捏了捏小公主滑嫩的脸蛋,“如滟是不是也更喜欢安安静静的?”

“喜欢,妃妃,香香!”如滟抓住关键词,晃着脚脚应道。

乾安帝抬眉,看向周昭媛,“你教的?”

周昭媛忙摇头,垂眼解释,“如滟说的应该是虞美人,刚请安时,她就闹着要虞美人抱呢,说是香香的。”

乾安帝好笑地揉揉小公主,“我们如滟还是个小色鬼。”

如滟摇头晃脑躲他的手,“父皇,坏。”

乾安帝朗笑几声,将她还给了周昭媛,“行了,先回去吧,朕晚些去你宫里用膳。”

周昭媛抱着如滟,几乎压不住眼里的喜意,“嫔妾告退。”

殿内只剩下宋太后和乾安帝这对养母子,宋太后看着他眼底青黑,欲言又止,半晌,她闭了闭眼问,“说吧,今儿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后:无事不登三宝殿【指指点点.JPG】

——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有人说是仓央嘉措的诗,有说是后人作的,没查清楚,知道作者菌是引用后改的就好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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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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