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昭容的离世,使和谐的后宫瞬间蒙上一层浓厚的云,所有人都缩起头来,生怕自己言行不当或是什么惹怒至尊,无辜得一身无妄之灾。
皇帝将仪元宫的所有人圈禁严刑拷问,一个一个查问,查了三天还无音讯。
皇后头疼的都不是背后谋者是谁,她不知道这个孩子该交给谁去抚育。
姚顺仪与郭昭容感情甚好,可自郭昭容离世,姚顺仪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孩子幼时吵人只会更影响姚顺仪的心情,此时不宜将孩子交给她。
姜贵人就更不用说,自己都心智未全,如何敢让她抚育孩子?
皇帝下朝就被凤仪宫的人请了过去,商讨此事。
皇帝从她罗列出来的名单里挑了一个,皇后定睛一看,是个和郭昭容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位妃嫔——秋容华。
秋容华,年初大晋秋容华才硬扛着走入了高阶嫔妃之列,后宫里的人都知晓是庄妃一党的,一有时间就往庄妃处跑的也就她了,生怕别人不知晓她傍着庄妃似的。
皇帝却如同不知此事一样,屈指敲敲名单,就将人选定下了:“秋容华挺喜欢小孩子,有时间便去浩藩阁与临雎轩看望皇子公主,若五皇子交给她,她应当会认真照顾。”
皇后略显无语的看他:“皇上自己都不确定……”
皇帝却不容置疑的定下了:“就这样,江喆海去宣旨。”
*
姚顺仪近日总是去看五皇子,这几日孩子身上的褶皱慢慢展开,变得白净柔软,那一双眉眼九分似她的母亲,柔和含水般。
她看着总似睹物思人,脑海里尽是郭昭容生前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与郭昭容幼时相识,有时间总待在一处学习女红、琴艺,前次选秀,郭家本有旁支入宫,奈何郭父执意让其进宫选秀,姚顺仪算是作陪,哪料想双双选上了。
郭昭容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主,不曾对皇帝产生过一丝感情,皇上翻了牌子也不过完成任务一样,最出乎意料的就是那次侍寝皇上撤了长久以来的避子汤,也就那一次有了身孕。
郭昭容顿时有了期盼。
姚顺仪却不觉得皇上是好心让她怀有身孕,这么多年皇帝都不曾让高位嫔妃有孕,怎么会突然松了口。
可皇上的确一直看照这个孩子,只是看照得并不那么用心罢了。
所以……所以她还是死在了产房里。
从房里出来,与同样来看望孩子的姜悦容碰面,深深看了看她,一句话未说与之擦身而过。
云蕤被她眼里的寒凉惊到,大气不敢喘的说:“贵人,姚顺仪这是怎么了?”
姜悦容提起裙摆走上台阶,推开房门,屋里一片寂静,孩子已经熟睡,伸手想触碰一下那白嫩嫩的脸颊,想到自己手上诸多脏污,孩子恐受不住,克制着收了回来。
再出来时日头正盛,姜悦容抬手遮了一下,对云蕤说:“姚顺仪一直不喜我出现在郭姐姐身边,前些日子也不过是缘着郭姐姐她才和颜悦色点罢了,如今……”
主子没有再说下去,云蕤也能懂后面的话,如今郭昭容也去,姚顺仪根本不必再为了郭昭容而掩饰自己真正的性情。
*
福宁殿。
听闻皇帝去凤仪宫与皇后商议将孩子交给谁,祝容华就准备好去皇帝面前诉说一通,让皇帝将孩子交给自己抚育,可还未走出宫门,身边的春香急匆匆跑了回来。
“主儿,不好了,皇上下旨将五皇子交给秋容华抚育了!”
“什么!”
祝容华惊愕不定,春香焦急的面庞不像是说来哄她的。
怎么会呢?皇子归属的事,不应该很慎重的考虑么,这般草率就交给了秋容华?
还没有等祝容华从这件事里回过神来,一群侍卫将福宁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江喆海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说是笑,可祝容华看去却是阴森极了。
祝容华面前镇定地问:“江公公这是何意?”
江喆海回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在凤仪宫备好了茶,请容华宫里的和嫔过去坐一坐。”
从头至尾江喆海都没有回应为何要这样兴师动众,说完话便侧过身子。
正是春过入夏的日子,烈阳下热意上升,祝容华手中蒲扇扇得快了些。
那边和嫔住的宫里,两个带刀侍卫已经跟着和嫔走出来。
和嫔与祝容华目光触碰,只见她的目光很快偏移,和嫔面色灰败,认命似的朝宫门外去。
祝容华叫住江喆海,好奇问:“江公公,和嫔这是?”
江喆海意味深长地看她,笑说:“还能有什么事,最近宫里就出了郭昭容一桩大事。”
“公公的意思,是和嫔……”祝容华佯装吃惊,“和嫔平日总是和气待人,怎么做出此等骇人听闻的事?”
不能再假了。
江喆海敷衍回:“人不可貌相,郭昭容与她无冤无仇,可惜了。”
***
至凤仪宫,江喆海先一步进去,在皇帝面前福了福身:“皇上,和嫔到了。”
皇帝着一身玄黑绣金龙袍坐于主位上,皇后则坐于右侧,静待和嫔进来。
等她在面前站定,皇帝便开口问:“你可知今日为何叫你来?”
和嫔扯了扯嘴角,努力镇定的说:“妾不知,还望陛下明示。”
皇帝眼神示意,江喆海领会,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年岁见小的童子,童子浦一见到天颜就哆嗦跪下。
江喆海代替皇帝开口:“将你知晓的都说出来。”
童子以头抢地:“回皇上,是和嫔身边的这位宫女姐姐拿了药方,让我抓的这几味药,只说是和嫔有用处,请皇上明察!”
皇帝看向已经面色惨白的和嫔:“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和嫔大声喊冤:“皇上,这个贱奴冤枉妾,妾开的那些药确是自己用,您若不信大可问妾身边的人,他们都可为妾作证!”
皇后冷笑一声:“和嫔可是糊涂?你身边的人完全可以为你做证,他们忠于你,你如何说他们自然如何包庇你,你说,他们的话本宫和陛下有听的必要么?”
“可……可这几味药即使与郭容华药渣里多出来的那几味药相同,也并不能说明就是妾着人加在郭容华药中的,不是吗?”和嫔心慌意乱,强撑着心智找借口反驳,却不想越说越错。
“主儿……”宫女跪在一旁小声开口。
没等皇上皇后开口,和嫔就知自己错在何处,郭容华药渣中多出的药从未透露出来过,她说自己开的药与郭容华药渣中的相同,不就是变相自招么?
果然,皇帝眼神沉了下去,不欲多言,抬手让江喆海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抬了进来,那是一位宫女,应该早就死了的宫女。
和嫔瞬时转头看向宫女,她原本还比较淡定的神色也开始变得慌张,直冲和嫔摇头,表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皇后问宫女:“眼熟吗?”
宫女垂着头不敢言,另一位宫女倒是磕了几个响头之后便指着她说:“奴家里穷困,奴的娘亲身患重病,急需大笔钱财医治,是这位姐姐告诉奴,只要奴按她的吩咐去做,她就给奴一大笔钱。”
她是郭昭容身边的煎药宫女,平常只接触郭昭容的药,基本不会接触到郭昭容,更别提得到赏识获得赏钱,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宫女怎么可能不动容。
帝王威仪之下,和嫔早已不知该怎么说出话来,她想要辩解,说那个给郭昭容煎药的宫女已经死了她不知道这个宫女为什么又活了过来,可毫无意义,不过都是招供自己的罪名。
皇帝望着他自入宫来几乎没见过的嫔妃,唯一一点印象,初进宫时她与郭昭容交好,后来不知怎么与祝容华走到一起去。
“你可是受人指使?”
和嫔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说道:“不曾,谋害郭昭容都是妾一手策划,妾不满她位份比妾高,亦不满她怀有身孕,故而走岔了路。妾有罪,但凭陛下处置。”
“杖杀。”皇帝轻飘飘的下达指令。
皇后侧目,杖杀对于侍从并不怎么样,但对嫔妃来说,有辱她们体面。
对于无辜的郭昭容而言,又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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