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如土色的司画,一时震惊失语。
赤乌子!
承乾宫
佟静琬把玩着玄烨新近让人送来的碧玉如意,闭目歪靠在榻上,唇角微微勾起,显见得心情不错。
清雪脚步轻缓步入内殿,附在佟静琬耳边低声说道:“主子,坤宁宫那边好像有些不大安稳。”
佟静琬睁开眼撇了下清雪,脸上不自主露出来几分轻蔑:“她不是素来以一国之后要求自己的吗?”
“怎么如今竟不要体统了?”
佟静琬眉目一转,立刻收敛篾笑,看向清雪问道:“打听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清雪摇头:“之前钮祜禄妃娘娘垂危,咱们的人还能打探到些许内情。”
“如今她重新坐镇坤宁宫,咱们只能探到些许动静。”
“是以,坤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也不得而知。”
佟静琬微微眯眼,表情有些不满,但她也知道清雪说的是实情。
钮祜禄·玉录玳那个女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她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惋惜之色,她命可真硬啊,都那样了,还能活过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佟静琬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宫里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状,室内立刻落针可闻。
清雪微微低下头,小心收敛着呼吸声,就怕惊扰了佟静琬,会落得和之前几位“清雪”一样的下场。
这般静默良久,佟静琬忽然掩唇轻笑道:“咱们不能知道坤宁宫里发生了什么,有人能。”
梁九功以手挡额,抬眼看了眼天色。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最近都是艳阳天,照得人心都暖暖的,就看到佟静琬亲自提着个食盒领着人袅袅娜娜往乾清宫而来。
别看这位主如今只是个没有正经名位的格格,人家可是万岁爷心尖上的人,迟早登高位的,不能轻易开罪。
他露出个和气的笑容,老远就迎上去,殷切道:“这当口日头烈,您怎么亲自来了?”
佟静琬没了在承乾宫时的高高在上,柔声说道:“梁公公,我亲自炖了养身粥,皇上现下可有时间见我?”
“奴才这就进去通报,您在外头稍后。”梁九功是知道这养身粥的能量的,没敢怠慢,说完话就快步通报去了。
没多久,他就满脸笑容出来,微微躬着身把佟静琬迎了进去。
玄烨放下奏折从御案后出来,拉着佟静琬坐下,笑着说道:“这几日日头烈,你身子弱,怎么这时候来乾清宫了?”
佟静琬将食盒打开,脸上露出些许心疼,嘟着嘴说道:“秋日日头烈,人就容易躁,表哥平日里忙忙碌碌的,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玄烨脸上笑意更深:“表妹费心了。”
玄烨喝完养身汤,两人又话了几句家常,佟静琬拿绣帕掖了掖嘴角,仿若不经意地说道:“许是时气燥的缘故,我仿佛听闻坤宁宫,有些闹腾。”
玄烨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眼眸深了深,仍笑着说道:“坤宁宫素来循规蹈矩,如今有些动静,想来也是高兴于他们主子恢复了康健。”
佟静琬忙点头称是:“我也这么想。”
她做出担忧的模样:“只钮祜禄妃才刚好转,若坤宁宫太过吵闹,对她的身子到底不好。”
玄烨微抬眸,眼神在佟静琬脸上扫过,随即起身拉过她的手,笑着说道:“你既关心坤宁宫的情况,朕陪你去瞧瞧也就是了。”
佟静琬立时便喜形于色,高兴说道:“多谢表哥!”
“说起来,我如今住的承乾宫还是钮祜禄妃帮着布置的,我总觉得欠了她一份人情。”
“如今她大好了,我想去看她,又怕打扰了她。”
“有表哥同行,我便没那么忐忑了。”
玄烨笑而不语,拉着佟静琬出了乾清宫。
坤宁宫
司画已经坚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她的表现已很说明问题了。
“司画,本宫自认待你不薄,你要另觅高枝,本宫也不会拦着。”
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叹息:“多年主仆情分,本宫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置本宫于死地!”
司琴拼命点头,主子对司画这么好,好到同为大宫女的她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嫉妒,司画的心为何会这样狠?
即便跟了别的主子,也不过是个大宫女,能有主子对她好吗?
“对我好?”司画冷笑,“你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听话能干又能哄你开心。”
她直视玉录玳:“你不过是把我当成猫儿狗儿般对待罢了!”
“司画,你怎能如此没有良心!”司琴再忍不住,怒道,“主子待你与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了的!”
“亲姐妹?”司画冷嗤,“你竟然敢自比高高在上的三格格?”
事情虽败露,但她自恃有人撑腰,索性豁出去,把心里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若主子真的待我好,怎么会不知道我与表哥早就互许了终生?”
“又为何要把我带入宫中,让我和表哥生离?”
玉录玳深吸了口气,冷冷说道:“你那表哥我都不稀得说!”
“吃喝嫖赌抽,他哪样不精通?”
“你上赶着嫁给他,是准备用你的嫁妆和人生给他填窟窿吗?”
“他能给你什么?”
“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你五迷三道的,你脑子是什么?摆设吗?”
这话刚好被联袂而来的玄烨和佟静琬听了个正着。
同是表哥表妹结缘的两人:……总觉得被影射了呢!
“皇上驾到,佟格格到!”梁九功连忙唱喏。
钮祜禄妃原来这么敢说的吗?
玉录玳:……人都到正殿门口了才唱喏,康熙果然喜欢听墙角啊!
玉录玳心里吐着槽,不妨碍她动作迅速从座位上下来恭敬行礼。
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
上次,她整个人都迷糊着,很快就昏睡了过去,只记得这位“千古一帝”说话慢条斯理,却压迫感十足。
“起吧。”玄烨压下心底的怪异,来到主座施施然坐下。
“谢皇上。”玉录玳起身,又受了佟静琬的礼,这才和佟静琬在玄烨下首分左右坐下。
玄烨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司画,挽了袖子接过梁九功递来的茶,淡淡说道:“奴才不得用,撵出去便是,你身子才刚有些起色,没得为了个奴才惹自个儿不痛快。”
玉录玳站起身福了福,笑着说道:“皇上说的是,臣妾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把人处理了。”
司琴知机,拉着司画站起来候在玉录玳身边,提着心防备着司画,生怕她有不妥的举动连累玉录玳在康熙面前吃了挂落。
“嗯。”玄烨放下茶杯,关心问道,“你的身子,太医怎么说?”
“托皇上的福,指了陆太医给臣妾诊治,臣妾如今已然大好了。”
“既如此,以后,你的身子便由陆厚朴专门负责。”玄烨笑着说道。
“是,多谢皇上!”玉录玳忙笑着道谢。
眼看着两人和和乐乐的,都快要开始拉家常了,佟静琬可不高兴了。
她撺掇着玄烨来坤宁宫可不是为了给玉录玳机会和玄烨琴瑟和鸣的。
这个玉录玳,活过来后更讨人厌了!
“皇上,奴才犯错固然可恨,可这司画是钮祜禄妃身边的得意人。”
“钮祜禄妃身子刚好,少了贴心人,怕是会生出些许不便。”
“不若,让这奴婢辩解两句?”
“若事情不大,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闻言,玉录玳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这宫中最忌讳的就是越俎代庖。
佟静琬仗着是皇帝的表妹,这么明目张胆插手坤宁宫的内务,很让人讨厌呢!
不过,这位是康熙皇帝心头的朱砂痣,直到康熙二十八年逝去,一直盛宠不衰。
为着安抚她无子的寂寞,巩固她在后宫的地位,康熙还把年幼的雍正皇帝抱给了她抚养,若与她在康熙面前交恶,怕是自己会吃亏呢。
想到这里,玉录玳便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说道:“让佟格格见笑了。”旁的话,一句也没有。
“佟格格”三个字已经点了佟静琬了。
一个还没有正名的“格格”是没有资格管其他宫妃的内务的。
往严重了说,这是“犯上”了。
玄烨自然明白玉录玳已经很克制了,但他只是拿茶盖拨了拨茶叶,不时浅啜上一口,却没有阻止佟静琬的“放肆”。
佟静琬一看玄烨的动作,便知道自己这回恐怕是歪打正着了。
万岁爷想来也是愿意她探探玉录玳虚实的。
实在是玉录玳恢复得太过莫名其妙。
那个时候,几乎人人都在等玉录玳闭眼,太医院也说黔驴技穷,拼尽一身医术,也救不回来人了。
哪里知道,玉录玳忽然就醒了。
这若是回光返照也就算了。
可人家硬生生好了!
佟静琬敢打赌,这宫里但凡有些门路的,必然都问过太医玉录玳几乎算得上死而复生的奇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说,佟静琬还真没有想错,在坤宁宫陆陆续续传出玉录玳身子一日好过一日的时候,太医院确实被很多人问了话。
便是玄烨也是找了院判和陆厚朴一再询问的。
结果,只得了两个字——奇迹。
再问就是“皇上洪福齐天,钮祜禄妃娘娘得您庇佑,这才化险为夷”。
呵,这知道的,他是在问太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问萨满呢!
他这么厉害,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刚刚佟静琬一提坤宁宫,他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她希望坤宁宫里有什么不妥,希望玉录玳不能顺利封后。
而这,也是他希望的。
玉录玳的身份与行事确实足以胜任皇后一职,甚至,她比元后赫舍里氏更适合这个位置。
然当初,他力排众议选了赫舍里氏当皇后,今日,他亦不希望正位中宫的,是钮祜禄氏。
是以,他配合着佟静琬来了坤宁宫。
许是经历了生死大劫,钮祜禄氏给他的感觉与从前不同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佟静琬能不能趁此机会拿捏钮祜禄氏,让封后之事无限延后。
更重要的是,钮祜禄氏到底是如何几近起死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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