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萧若棠又做梦了,梦里尽是一些过往和未发生的故事。

萧若棠入宫这年十二岁,她作为先皇后唯一的妹妹被送入宫中,皇帝已经是比她大了五十岁的老人。

太子还没定下人选,丞相父亲掌权,为了家族的荣誉和地位,她作为新入宫的继皇后十二岁就拥有了比自己还要大十岁的儿子。

出嫁那日,她坐在红红的轿子上戴着沉重的凤冠,外头是一个盛夏里的良辰吉日,里外里六层的吉服让她捂出了一身汗。

陛下的孩子不算少,太子之位虽然还没有确定,但几个长大的皇子都已经获封了亲王之位。为了能够更好扶持姐姐的孩子,皇后之位只能是萧家的,哪怕知道现在的陛下已经快要古稀。

好在成婚之日陛下知道她年纪尚幼,掀了她的盖头后喝了合衾酒就让人服侍她洗了脸,又卸了头面。在属于皇后的宫殿里不过略坐了坐,说了几句话后,就又带着身后的一串人回自己殿里去了。

她年岁小不用争宠,又有朝堂上的丞相父亲撑腰,即便入了宫倒也没遇到过母亲说的那些个勾心斗角。

只是皇宫再怎么大,一个月两个月的住下去也还是渐渐觉得变小了。

也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许是死去的姐姐还在顾念着她这个幼妹,眼巴巴看着春去秋来后的她刚满十五岁,尚未行及笄礼就要看着新皇登基了。

新皇登基,先皇下葬,又要守灵三月,说好要大办的及笄礼也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吃完凝香给自己做的长寿面,萧若棠也接受了自己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一朝太后的事实。

守活寡和守死寡也没太大区别。

有子嗣的太妃们被接去了亲王府,没有子嗣的太妃也都一个个入了皇寺青灯古佛。

她的身份也不能改嫁,只能在这宫里继续孤独的过完这一辈子。

按照姐姐不到三十便撒手人寰的岁数来看,她最少还是得在这宫再熬上个十几年。

拿着画师专供的话本,摸着殿里的青砖,看着四四方方割裂出来的天空,兜兜转转的又这么过了三年,等来了新皇的后宫大选。

古老的宫殿群们又将要迎来它们新的主人。

萧若棠原本冷清的日子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这段时间父亲也没少联络她,新皇大选,她即便不是陛下的亲生母亲,却也是关系亲近的姨母。

只是让她端着太后的架子去劝戒新皇选妃,确实是有些难了。

入宫这些年,陛下虽然也按照请安的规矩时常来看她这个名义上的‘母后’,但却更像是老师要突击来检查学生的作业。

她现在手上的丹青和书法都还是陛下这几年里一点点教的,逢年过节指不定还要给出几副作品鉴赏,只是这些作品却也不知道陛下都给收到哪去里了。

虽是新皇名义上的母后,即便萧若棠已经弃掉自己心仪的粉桃天青色服饰,特意换上了一批又一批更符合太后身份的湖蓝宝石绿。甚至还耐心的特意早起,等着凝香给自己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妆容。

但因为年岁的关系,也只能努力抿着嘴角,争取往那庄严的太后模样上靠。

陛下新册立的皇后还比她大了半岁,是和萧家不太对付的王家姑娘,已经来请过几次安了,意外看着倒像是个好相处的模样。

但父亲既然开口了,哪怕心里对再发怵,趁着一次请安的功夫,四下无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对陛下说了。

至于这些话有没有用,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

随着新的妃嫔们的入宫,三宫六院的嫔妃等级尘埃落定,陛下也逐渐开始掌权,她关在自己太后的院子里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了,倒是手上的书法,又日益精进了不少。

等接到父亲不知怎么的又和陛下逐渐起了争执的消息,仔细数数也不过就是选妃后两年的事情。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为了不早起化浓妆还特意免了皇后妃嫔们的请安,有事没事的都甚少出殿门,却也不知怎么的,宫中却渐渐流传起了关于她和陛下的桃,色消息。

等她知道的时候,这些消息已经是满宫里沸沸扬扬的了。

简直荒谬!

她喜不喜欢陛下,她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气的她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连夜就让人开始查。只是,还没等查清这些流言的由来,便听到陛下借着结党营私一事,突然发落了父亲和一众交好的官员。

官是上午丢的,家是下午抄的,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萧氏合族七百二十多人一起被流放了。

一步慢步步慢。

陛下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甚至怕她想不开,还特意让皇后带了一堆东西过来劝慰安抚她。

萧若棠不知道是陛下有意想要彻底打压萧家,还是父亲真的多年为官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但两边都是她的亲人,埋头在沙土里的鸵鸟再抗拒现实,那也是要面对的。

一直没动的脑子动了,等到终于勉强让陛下同意了十岁以下的萧家孩童免于流放,再从殿里出来时,看着碍眼的四角天空,她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不知不觉间,她在宫里和在萧家呆的时间,竟然都变得一样长了。

虚长年岁,却还是像母亲说的,是块钝感的璞玉。

不,应该是顽石。

也不知道母亲父亲安好否,有没有收到自己私下里托人送过去的东西。

几个消息轮番打压之下,即便是一向身体康健的她,恍恍惚惚也步上了姐姐病逝的后尘。

去世的那一天也是一个雨夜。

蝉依旧在树上吱哇乱叫。

夏天的雨急,但那一夜的雨是很漫长的,淅沥沥的雨水有大有小,比任何时候听见的雨声都要清晰些。相互交织的断断续续落下在殿外的花园里,冲刷出来的泥泞,随着雨水和泥土一起,让腐烂在泥土里的枝叶被雨后的月光晒得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萧若棠临走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身急急赶来的藏蓝色袍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撑着一口气的抬头,看见的就是冯朗清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了泪。

“娘娘——”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里,第一次看见冯朗清哭。

真奇怪。

这个梦做的很长又很真实,仿佛她真的度过了这短暂又漫长的十几年。记忆像是走马观花样的过得很快,姐姐,母亲,父亲,陛下,一张张面孔快速划过,熟悉却又抓不住。

临死前最深刻的竟然是跟在她身边十几年的太监总管,冯朗清。

他刚刚才快马从遥远的黔州一路赶回来,尚未来得及梳洗整理,一身风尘仆仆的赶在她最后关头带来了父母亲尚且安好的消息。

还好。

那就好。

萧若棠听到这好消息后,嘴角不自觉浮起几丝笑意,面上也久违的有了气色,凝香见状已经呜咽出声,却又在她的注视里下意识的用手帕挡住了脸,再后退几步的转过头去。

她有心想要出声安慰两句,却没有了气力,只能无奈笑笑。盯着头顶繁复的水墨白绫账,正在意识游离之际,突然感觉到垂在身侧的右手传来了一丝暖意。

冯朗清像是情不自禁,又像是破釜沉舟,轻轻的,隔空吻了吻她右手的小拇指。

速度快的就像是萧若棠自己的幻觉。

一时说不准是梦魇,还是那一直按压在心底的不可说让她猛升起了一股气力,硬是从那一股游离中的窒息里撑了起来。

‘噌’的一声,萧若棠猛的睁开了眼睛,恍若隔世的盯着自己纱帐的莲花纹顶,那股濒死的感觉却依旧紧紧的缠绕在她的心底,随着屋外的雨声一起久久挥之不去。

连带着死前那一幕的冯朗清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心跳的越发快了,却也让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有点扎手的麻布提醒着她,现在正是她为先皇守灵的时候。

是梦?

还是现实?

萧若棠有些回不过神,掀起被子一角,还没等出声唤外间守夜的凝香要喝水。就听到了殿门外传来了似是有人起身的动静。

是了,这是她还没有搬到太后院子里的时候,一向都是冯朗清在殿门外守夜的。

一想到外面的人是冯朗清,萧若棠的心又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抚掌锤了锤心口。

许是这点轻微的动静让殿外的人误会了,没等禀告声传来,那扇关着的门忽的就打了开了。

夏夜的热气顺着打开的门扉呼啸而入,也顺势带入了一丝不起眼却熟悉的草木香味。

不似活人带着热气,站在门口的冯朗清面容白皙却阴沉,一双眼好似淬了毒,举着烛火仔仔细细扫过殿中上下,确认没有人闯入后这才放松了下来,微低下头去,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便隐藏在了烛火的背光中,雨声里,夜色里,萧若棠只能勉强看清他那优越的眉骨和鼻尖。

恭敬的添了一杯茶凑上前去,“娘娘,喝点水压压惊,梦里的事算不得作数的。”嗓音里莫名还带着些轻哄的意味。

萧若棠哪几天是睡不好的,他心里都一一记着在,只是这些时日,随着先皇逝去,娘娘夜里梦魇的次数确实多了些。

冯朗清的声音没有陛下身边贴身太监的声音那般尖锐,像是还没有变声的少年郎般清冽,和他看着有些阴沉的外表并不相配。

但萧若棠却一直都很喜欢。

没有权谋,只谈恋爱[吃瓜]夏天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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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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