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看美人。
越看越美。
更不用说娘娘本来就很美。
奉茶的时候,冯朗清是低着头的,但即便这样,他也能看见娘娘的品月色里衣裙摆散落在床榻上的样子。
许是无意,但从裙摆下露出的半个脚掌白的似玉,通透的能够看见里面青色的血管。
脚趾尖尖还带着未褪去的蔻丹,是前些日子,凝香用他摘来的凤仙花细细碾出汁子以后给娘娘染的。
摘花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颜色一定很衬娘娘。
现在猝不及防看到了后,除了好看,还是好看。
娘娘真的好看。
不论哪哪都特别好看。
像是玉做的人似的。
明明外间还在下雨,他却觉得心里像是突兀的被点了一把火。
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啊,为什么让人这么难以抵抗呢?
飞蛾扑火这种事情,没进宫时他就觉得愚蠢,但进了宫以后却意外理解了这种执拗。
娘娘……
他的娘娘啊……
好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哪怕心里激荡的如浪潮翻滚,但冯朗清的面上却依旧能够丝毫不露情绪。
只是看着娘娘凑近就着自己的手喝茶的时候,他刻意压制的呼吸还是慢慢松了开来。
忍不住悄悄的轻嗅一口。
如棠……
这是娘娘的闺名,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念上一声,就让他整个后背犹如过电一般的颤了颤。
还好,手没有抖。
耽误了娘娘喝水,那可就是大过了。
仿佛闻见了从娘娘身上飘来的那股淡淡海棠花香,只是分不清到底是从发丝间传来,还是从那秀美的脖颈间传来了的。
只是一口,就让他忍不住想要出声喟叹。
再怎么沉迷这个味道,在注意到茶盏里的茶水快要被喝完后,冯朗清还是强迫自己端着喝完水的茶盏快速退后了两步。
“娘娘还要再喝水吗?”
“不用了。”
两人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却也没有惊醒在大殿外间守夜的凝香,萧若棠觉得有几分奇怪,想要起身过去看看。
只是在床侧寻找一周,也只能找到一只鞋子,还有一只却不知道去哪了。
正想要探头看下床底,就看冯朗清已经伸手从底下拿出来了,许是方才听到殿内声音匆忙,他此刻的外衣有些散乱了,领口处比起白日的一丝不苟要显得扩大了不少。
仔细看,甚至还能够看见他微微凸起的喉结,和露出的小块坚实胸膛。
有些白。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后,萧若棠脸上登时冒出了一股热气,迷迷瞪瞪就着冯朗清的手穿好鞋子后,才彻底反应过来。
脸上的热意蔓延,又深怕被掌着灯的冯朗清发现脸上的红晕,萧若棠赶忙开口,“我去看看凝香,现在殿里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先去睡吧。”
“是,奴才告退。”
冯朗清把手上的灯放在桌上,这才低着头慢慢的从殿中退了出来。直到将殿门彻底关起来,在这漫天的雨声中,才敢闭上眼睛深深的回味了一下方才闻到的海棠花。
萧若棠不知道殿外的事情,她举着灯,绕过屏风,试了试熟睡中凝香的气息,这才放下了心。
看来是这几日既要忙着守灵,又要照顾自己累到了,所以睡得格外沉些。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下,她又举着灯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床榻,把灯放在床前,睡意已然消失,再过一会应该就天亮了。
趁着这会刚睡醒,关于那个梦的记忆还算清晰,萧若棠有意想要把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却又怕这份记录着这些事情的纸条意外遗失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干脆就拿了一本自己身侧看完的话本出来,在空白的背面,按照自己能看懂的意思,大致的画了好几幅连环画出来。
又怕太简单,涂涂改改,又就着这本话本的意思故意添了几笔,确保即便有人看到了也只以为她是一时兴起给话本重新画的图案花样。
这么一番忙碌下来,还没等收笔,萧若棠就听见了殿外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天亮了,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们也都起来了。
放下自己忙碌了好久才完成的大作,她这才跟着天光一起,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
好困啊。
希望一会守灵的时候不要睡着了才好。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特意让凝香带了一大壶冲泡好的浓茶,指望着先把今天的守灵仪式给熬过去。
却也不能多喝,出恭次数多了,灵堂里这么多人也不好看。
守灵虽然要整日整日的跪着,但大家都是素寡着张小脸,不用早起梳妆也省下一些可以假寐的时间了。
洗了把脸,让凝香简单的给盘了个发,仔细带好了额头的麻布后,这才戴上一对小白花的发簪和白色米珠的耳环。
要看着憔悴,但又不能太憔悴。
午餐还是惯例的全素,萧若棠早起吃了两块点心,这会肚子不饿也就吃了半碟佳人雪藕和几口翡翠芹羹,米饭倒是干干净净的吃了一整碗,多少有了些力气,才能继续下午的跪拜。
等到晚间被凝香扶着回宫后,膝盖又是一片的通红。
凝香看着心疼,急急的取了药膏出来,“明明都特意做了垫子给膝盖戴上了,怎么还是瞧着这么严重。”
膝盖垫了垫子是不假,但架不住跪的时间长啊。
好在,还有半个月,这守灵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天气热了,即便灵堂里放满了冰块,先皇的遗体也撑不了太久。
她有意岔开凝香的心疼,“只是瞧着吓人,一会把药膏揉开了就好了。”瞧着人还是一脸自责,点点她额头,“好了,要是真觉得还是不行,不如再给我重新做个厚点的垫子。”
凝香是她从丞相府里就一直跟着的丫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深厚些。
“要是梅香还在就好了。”凝香一边仔细的给膝盖抹着药,一边忍不住念叨道。
梅香也是从府里一起出来的,还是萧若棠奶娘的孩子,只是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十岁了,去年满了二十五,问过她的意思后就放出宫去婚配了。
这也是凝香到现在一直都念叨着的原因。
她总觉得宫里指派来的其他宫女不靠谱,不比丞相府的丫头们互相知根知底。
萧若棠看着她碎碎念叨了一路,仔细把膝盖上的淤青揉开后,这才带着自己的针线篓子和做了一半的布料坐到旁边灯下忙活去了。
看着她忙碌,萧若棠想起了自己梦里看到的情景,凝香寿数比自己长,也不知道在自己去世后有没有个好归处。
自己那时候精神不济,不然也该像是梅香一样,早早的把她安排出宫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于是凝香一抬头,就发现自家娘娘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瞧,“娘娘?”
“没事。”萧若棠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膝盖,刚刚涂上去的药膏应该是彻底吸收了,“你也别忙活太久了,收拾收拾抓紧沐浴完入睡吧。”明天还要接着跪呢。
“奴婢再给縫上两针就好了。”确定自家娘娘没什么吩咐,凝香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针线活上,“方才回宫的时候已经让冯公公去吩咐热水了。”
“娘娘今日还是要自己沐浴吗?”
萧若棠从小的习惯,就是不喜欢洗澡的时候身边有其他人伺候,但今日膝盖伤的厉害,凝香也就多问了一句。
“我自己沐浴就行了。”
冯公公啊……
昨夜里那惊鸿一瞥突然在脑海里一蹴而过,想着那一小块胸膛,萧若棠攥了一下衣袖又松开。
冯朗清的五官俊美,只是好看的缺少一些英气,这大概和他年少时就已经入宫有关,又成日阴恻恻的看人,对上各宫里的大小主子又时常低着头,哪怕有十分的美貌也注意不到三分了。
后来两人渐渐了解后,萧若棠才知道他这是故意的。
宫中从来不缺乏对食,美貌的太监反而比美貌的宫女更容易被人盯上,因为后者还有几分可能会被陛下看中一跃成为主子,但前者没有了权势却是可以任由人揉圆搓扁了。
五官是爹娘给的,他入宫时的二十两银子已经还回去了,破了相不能再做大太监,他只能改变自己的气势,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的不好惹。
所以是真的吗?
她忘不了自己死前感知到的那个吻。
可那时她的精神已然不好了,她又怕,怕是自己多年压在心底的癔症让自己死前多了一场想象中的幻影。
她也不敢拿这件事去问冯朗清,问那个指尖的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此为止吧。
就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心底里告诫自己再三,萧若棠这才让翠微帮自己拿着收拾好的衣服去了浣尘间。
那边刚刚准备好热水的冯朗清刚刚从里面退出来。
他明明已经是自己跟前的大太监了,手下也有那么七八个小太监,怎么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到头来也还是他在做?
萧若棠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声的。
似乎没想到娘娘会注意到自己,冯朗清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了过来,“事关娘娘,奴才不想假手于人。”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了,但萧若棠的心却又随着这句话砰砰了起来。
出门前的那几次暗示好像一下子就失效了。
昨夜的胸膛又在眼前浮现。
不得不说冯朗清是属于那一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平日里穿着宫里统一的制式,他又是一丝不苟的个性,倒是从来不知道衣领下,是这样的身材。
都怪那个吻,即便再三告诉自己是假的是假的,但依旧忍不住在脑海里不断的徘徊着。
萧若棠摆了摆手,有些心乱如麻,含糊的应了一声后,也没敢抬头看他,“那你先去忙吧。”
更没注意到冯朗清听到声音后,那一瞬即逝的落寞神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