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帮,奴才帮您,娘娘,不管娘娘您想要做什么,奴才都会帮你的。”

太后出宫,哪怕先头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但娘娘既然现在提出来了,他自然也是要跟着想办法的。

‘所以求您,别再露出这样难过的眼神了。’

他低下眉眼,不敢再去看身前的娘娘,只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会以下犯上伸手去松开娘娘那紧蹙着的眉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似乎只有这窗沿阻隔,近到他以为自己也能贴近这皎皎的月色。

直到他听见娘娘又开口说话了。

“你的眼睛特别漂亮。”萧若棠的视线轻触着他低垂的眼尾打转,“是现下大家都喜欢的丹凤眼呢。”

她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逡巡着他的容貌,让冯朗清原本下意识想要低垂下的头,都不自觉微微抬了起来。

感觉着那道视线,先从那额头慢慢打转,顺着他的鼻梁又慢慢瞧到了下巴,最后那视线竟然停在了他的唇瓣上,不动了,当下心声大噪,心跳如雷。

在这样慌乱的悸动中,他大气也不敢出,撑着一口气也只能依稀听清楚娘娘说的后半句话,“……我看话本里说,嘴唇薄的人大多薄情。”

那你呢?

你也会是个薄情的人吗?

她不会问冯朗清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在,因为和宫中宫女不同,她们或许还有家人亲族可以指望,但能选择进宫的内侍他们却大多没有人可以再期望了。

她今夜的大胆举动,也许是被先前的那封信给伤到了,又或许是现在的冯朗清离她太近了。

近到,她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近的一块浮木。

但仔细想想,如果她最后真的活不过二十五岁,小心谨慎也是十年,肆意妄为也是十年。

左右不过是十年了。

哪怕他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又或者因为他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殿前总管,带着那么些雏鸟效应的知遇之恩,所以那时见自己弥留之际了,才会选择那么一个似是而非的吻?

萧若棠脑子有些发热,整个人都因为高热都有些发飘,自然更加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了。

“娘娘说笑了,像奴才这样的人,还谈什么薄情不薄情的。”冯朗清合了合眼,把心底涌动的悸动全都通通压了下去。

太后娘娘不过是一心想要出宫,才会在四下无人时,愿意屈尊降贵的同他说上这么一句请求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多想。

天上月,终究是天上月。

哪怕离的再近,也不会是他这块地上泥能肖想的。

他是自己一步步爬起来的,入宫后没有认过干爹,也没有像其他长相好的小太监一样去有特殊嗜好的总管屋中讨好。甚至因为初时的不服从管教险些被人直接打死,要不是他底子好能够扛过了一次次的病痛,又有那么点拳脚功夫护身的本事,最后能不能干干净净的见到娘娘,那还两说呢。

“奴才身份低贱,太后娘娘心善,今夜无人,这请求二字奴才就当从未听过。奴才只希望娘娘知道,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不配被娘娘您这样对待,娘娘也不应该和奴才过度亲近。”冯朗清后背颤动,第一次彻底接受了自己太监的身份。

眼睁睁的看着娘娘把小拇指抽回去了,就好像那热气也被跟着一起抽走了,只剩下他心里空落落的凉意。

他没敢抬头去看娘娘的脸色,只跪在了地上,眼睛直直的望着那盘虬着树根底下的尘土,避着人的眼眶已经通红。

他有了不属于太监的妄想,即便那只是在心里想想,但也都是对主子的大不敬。

他不能,也不配。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带着这样的想法,直到听着身前窗户被关上的声音,冯朗清也没从跪着的地上起来。

萧若棠许久没有一下说这么多话了,当天夜里用嗓过度,第二日起来声音就哑了,原本的高烧退去,隔天又发低烧,喝了退烧汤药后,也只能昏昏沉沉的在榻上休息了一天又一天。

甚至连这次中秋的宫宴都没能起身参加,连绵月余的病痛,让原本还有些圆润的她,此刻只剩下一副随时散架的骨头架子。

好在,缠绵病榻这么久,终于在重阳这天等来了她心心念念的好消息。

「因先帝过世,太后悲伤过度以致一病不起,陛下特批等太后痊愈后,可出宫居住在五台山附近的皇家寺庙里为先帝祈福。」

终于能借着祈福的名头特批出宫了,即便她以后每年临近年关的几个月还是再需要回宫一趟。

却也比一年到头,都只能住在宫里的强。

一想到很快就能看到不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了,哪怕还身在病中,萧若棠也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轻快了不少。

原本不见起色的病情,竟也渐渐好转了起来,对此最为开心的当属太医院的李太医,他终于能去掉学艺不精的名头了。

可喜可贺。

像是忽然放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连带着萧若棠夜间的睡眠都好转了起来。

这天也是睡得沉,结果一睁眼时窗外一片漆黑,才意识到,‘原来才半夜。’

她睁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帐顶,神色有些放空,正准备要不要再酝酿一下睡意时,前方闻声过来的一道身影下意识在屏风外停了脚步,她抬头一看来人,却是顿住。

“怎么是你?”

冯朗清身上一件深色缎面蟒纹袍子,被手里举着的灯光照的那颜色不够真切。像是从一团黑鸦鸦的墨色里,又忽然染了一点蓝色出来,这冷调却很衬他人,烛光下清绝得过分。

让萧若棠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复又重新低下头去,“凝香呢?”她摸了摸身侧的软枕,正打算给自己垫高一点。

就见他慌忙放下了手上的蜡烛,忙不迭过来帮她小心仔细垫高了靠背的软枕后,又妥帖的帮她掖了掖被角,确定一丝冷风都透不进去了,这才往后退了两步跪着,“娘娘昨日说想要带去庙里的东西,凝香都一一列了单子,现下正在库房里清点着呢。”

皇家寺庙虽然清净,却比不得宫里舒适,消息刚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先一步去开始清扫院子了,有些比较笨重的摆件到时不方便同开年后太后仪仗一起出行,现在也可以先行运过去了。

从宫里去寺庙的路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水路加上陆路会更快一些,一种则是单纯的陆路,走着会稍微慢一些。

萧若棠坐不得船,水路的时间久了只会更觉得恶心难受,身子本就没大好,于是就定下了陆路的路线。

出行的仪仗哪怕再缩减,但加上军队、太监、宫女、物资等等后也得有数千人了,路上走走停停的,这一路过去快则十五天,慢则二十天或者一个月都有可能。

不过想要痊愈出宫那也是元宵之后的事情了,临近冬天,她也想让自己的病快些好起来。

“是不是再过几天就要立冬了?”

“是,娘娘这几日的气色也越来越好,想来还没到年节的时候就该大好了。”

“嗯,”她对自己的病情心里有数,只要不去想丞相府的那些事情,每日里按时吃太医院的汤药,不再故意让自己受冻,最迟半月也就能恢复了。

多亏她之前一直被凝香用燕窝人参的进补着,也是年纪小身体好扛得住,要是真等像她后来二十五岁那时再这样熬,她还真就是嫌自己命长了。

夜里烛火有些晃眼,她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径直吩咐道,“皇家寺庙不比宫里,一路随行的宫人也不用带那么多,你看看是留下哪一些在宫里负责洒扫,省的下次年关将近回来殿里时却住不得人。”

“是,奴才记住了。”

他见萧若棠没有了再睡的意思,便起身,把房间里的灯火全都点上。

一室光亮,橙黄色的灯光照耀,像是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自从那一夜过后,两人像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主仆模样,不过她怎么故意刁难吩咐,冯朗清都会按照她说的仔细去办,甚至还能办的很好。

就连这次出宫的事情,她想他也该是在暗地里出了力的。

就像那天夜里,他答复的那样。

只是,已经被冷遇过一次的萧若棠,却也已经不想再去琢磨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现下满心,都在为自己即将出宫的事情雀跃着。

她生怕自己的病不能够大好,“你把那太医院给开的补方煎了吧”,想想又多加了一句,“小厨房这个时辰怕是还没开,你就用外间那个平日用来烤橘子的小炉子来煎药吧。”

这话其实也有和他置气的意思,冯朗清已经是她宫中的殿前总管了,在这宫里哪怕比不上陛下的御前总管,那也是四品了。像这样煎药掌灯的活计,一般都是没有品级的小太监们做的。

但他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依旧沉稳道了声,“是。”就耐心的开始取水,煎煮上了小药炉。

大有一副甘之如饴的味道。

他心之所向是娘娘,但也知道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更何况他人。他可以在娘娘不知道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感情和妄想而擅自把娘娘当做自己阴暗日子里的一束光芒,却不能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把原本是天上月的娘娘也拖进他这无底的地上泥里。

明月高悬,只要也能照耀到他,就已然是很好了。

浓烈的药味充斥在殿内,是无处不在的悸动,也是他心里吹不散的苦涩。

只是没等药煎好,就听见了萧若棠忍不住闷声清咳,冯朗清当即停了动作,抬头瞥她一眼。

见她满头虚汗,呼吸急促。此时他也顾不得身侧还没煎好的汤药,急急的从一旁茶壶里倒出一杯清茶来,就仓促着上前想要先给她喂水。

“娘娘——”

明天有事,后天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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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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