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才刚刚丑时。娘娘，是要喝水吗？”
“不用。”
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有人会在她身边细碎的讲话，隐约能感觉到还有人在帮自己诊脉，周围一阵兵荒马乱，但也就只记得自己有听见谁像是说了一句，“劳烦您照顾。”
随后是各种远去的脚步声，周遭的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李太医说您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再加上守灵太过劳累，这才会在守灵结束后一病不起的。”
初秋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凉风摧残着这座京城中最显眼的皇宫，像是也被月前那场国丧带走了夏天的热气，唯余满地苍凉。
外人看来，怕觉得太后和先皇虽然没有夫妻之实，这几年却也是真的情深厚重，才以致先皇去世后就一病不起了。
但这场病的缘由，萧若棠自己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
她原先不信鬼神之说，但梦里种种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私下还去偷偷验证了宫中的两件小事，发现接连应验后，更觉后背发凉。
再想到萧家十年后的场景，她只觉得心里越发苦涩。
那座珍贵的沉香佛像，现下就摆在太后院子的佛堂里。
国丧又逢及笄礼，母亲能在父亲授意下亲自送来这样的生辰礼物，她自是明白家里的意思。
只是——
父母的决断，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黔州路遥，她不想再像前世一般亡羊补牢了。
虽然时下还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像陛下说的，开始结党营私，她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借着立秋慰问的名头，让人给丞相府里送了一封家书。
问过双亲和家中个人安好后，她中间又故意提起了三两宫中小事，即便有外人看到了，瞧着也不过是些闲话家常，但她相信父亲能够读懂她信中的意思。
信送出去了，余下的，便就是忐忑的等待。
父亲自然也没有让她久等，不过收到回信的那天，许是夜深露重。
凝香就见娘娘难得身在书房里却苦坐半宿，待到灯尽天明时候，却突然高烧不退，神志昏沉，继而数日不见转醒。
直到现在，凝香静默坐于床前端来热水，小心擦拭她额头冒出的细小冷汗，见她又不再说话，只能小心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溏中荷叶枯残，这两日又有绵绵细雨。萧若棠困于半梦半醒之际，在水珠滴落的萧萧秋声里忽然回忆起了许多陈年旧事。
有丞相府里的父母疼爱，有刚入宫时的步步小心，也有自己弥留之际的遗憾。
一声惊雷，像是滚落照亮这巍峨宫墙下掩盖着的累累遗骨，随着雨点落下，阴云中的磅礴骤雨，像是要瞬间吐尽人生。
萧若棠听着雷声，原本眼神望着虚空忽然就动了，只觉喉头一阵清甜，不由弯腰朝旁呕出了一滩鲜血。
“娘娘——”，凝香见状吓得惊叫，让冯郎清快去请太医的同时又忍不住痛哭出声，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她的脊背。
这一口血出来，原本沉睡了几日的萧若棠才像是彻底醒了，她在凝香的轻拍中，视线望向窗边的作案，右手撑着床沿靠在软枕上，颤抖不止。
没等把手收回来，又被身边的哭声吸引，她抽回视线，还有气力惨淡得笑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凝香，气息微弱的说:“好姑娘，我只是生了场病罢了，这天底下，又有谁是能永远不生病的呢？”
凝香抬手抹泪，胡乱安慰了起来。
“会好的，肯定会好的，不管是什么病娘娘您都会好起来的。”
萧若棠目光游离，轻飘飘的落在远处，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轻声道，“冯朗清呢？”
“冯公公见娘娘您病的厉害，已经去太医院找李太医去了。”此刻才惊觉过来，把人扶着重新躺下，门外有人端来药碗，是之前太医院给开的方子，凝香张了张嘴竭力不去注意娘娘嘴角的血，也只能干巴巴的劝导道，“娘娘，要不您还是先喝药吧。”
萧若棠靠在床，浑像是未听见，眸光只呆呆落在床架的雕纹上。
嘴唇无声张合不知在默念什么，忽然，又开始凄凉苦笑，浑浑噩噩，直到半弯下腰，咳的就像是要背过身去。
凝香也被她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深怕娘娘这次又要咳血出来，当下手中原本端着稳稳的汤药，此刻也跟着晃动飞溅在地。
没等安抚好殿内，又听见门外突然一阵骚动，像是有护卫的脚步纷乱围聚而来。
凝香有意想要出去看看，却又实在抽不得身，刚想要唤人问问，就听到殿门被忽的推了开来。
紧闭数日的门窗骤然打开，外间院子里的冷风凶猛倒灌，让屋内浓重的药味跟着一起散发出来，苦涩的味道让门外的陛下都忍不住一起皱了皱眉。
凝香见状，也顾不得什么汤药了，当即慌忙起身跪了下去。
萧若棠半倚在床，见陛下忽然来了，还是下意识提起几分笑意，此刻唇角一抹未擦干净的血痕，倒是给她添了几分气色，只是此刻即使强打精神却还是难掩病色。
“陛下您来了。”
“怎么病的这般严重，”他也看见了地上未干的那滩血，“太医院前几日不是说已然好转了吗？”
“这就是你们说的，只要太后娘娘醒了就已然是要大好了？？！！”
他身后，原本还提着药箱的李太医，闻言面色一苦顿时跪了下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实非太医院有意怠慢太后娘娘的病情，只是太后娘娘这是郁结于心，这汤药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心啊——”
“原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了心病了？！”
“……”，国丧期刚过没多久，李太医闻言，也只眼观鼻，“是老臣学习不精。”却是没有再说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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