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玉,你怎么没有早点叫我?”沈以宁匆忙起床,胡乱套了件碧色裙衫,“说好今日去甜香居给疏香买糕点,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叫我?”
皎玉听出沈以宁话里的几分责怪,不免有些委屈:“小姐,买糕点这事你从未说起啊……”
是吗?沈以宁拿着白玉簪的手顿在了半空,白嫩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昨日回来后还被沈疏香逼着补完了白天留下的练字课业,完成后她早就困得眼皮打架了,哪里还记得嘱咐皎玉。
“昨晚您睡着后沈夫子特意嘱咐的,说今日不必早起,您昨天写字熬得太晚了。”
“好了,你快去给我备马吧。”沈以宁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她瞧瞧天色,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若快些骑马,应该还是赶得上的。
沈以宁自小在草原上骑马,马术精湛,就是与裴时与这个镇北将军比,也毫不逊色。
然而京城行人、车马众多,根本不是能肆意驰骋的地方。
等她赶到甜香居门口时,排队的人群已经散去,门前也竖起了“休息”的牌子。
甜香居作为京城最好的糕点铺,老板身上也是有几分傲气。每类糕点一日只出一笼,不论权贵还是平民,通通都得按时来排队。
没人能破坏这个规则。
沈以宁叹了口气,低垂着头,牵着马默默往回走。
其实糕点可以明日再买,令她难受的是昨日疏香的眼泪。一颗一颗轻轻捶打着她的心,带来细密而持久的钝痛。
不料一个转角却见身着素色锦袍的谢知凌站在她身前,手里拎着一盒甜香居的糕点:“今日阿叶多买了一份。”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以宁眼前一亮:“多买了一份?能卖给我吗?”
谢知凌将糕点递了过去,语气淡淡的:“拿好了。”
沈以宁急忙就要给他拿钱,却发现自己走得急连钱也忘带了。
谢知凌眼中流过一丝笑意:“不必了,就当昨日你请我喝茶的回礼。”
沈以宁有些为难,犹豫开口道:“不行,一码归一码,要不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回府去取……”
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清楚地知道,堂堂太子殿下,怎么能有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呢?更何况是这种小事。
谢知凌却直接抓过她的手,将食盒放在了她手上。
他的手触感冰凉,却使沈以宁的心无端变得燥热:“等我回去我就差人送钱到太子府,这糕点就算我买的。”
谢知凌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沈以宁发红的脸上,正像春日的桃花。
片刻,他突然抬手摘下了斜插在沈以宁发髻里的白玉簪。
这是一个十分无礼的动作,可他不知怎地,许是被那乌发掩映的一点白迷了眼睛,亦或许是被眼前的沈以宁扰乱了心绪,鬼使神差地拿走了白玉簪。
他用指肚按压玉簪凸起的纹路,仿佛这样能抚平他慌乱的内心。
“不如用这个来抵吧。”
沈以宁被他这动作惊得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这支……”
这支不行,为何不行?
这玉簪玉质普通,样式也是最简单的祥云雕刻,仔细观察,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工艺粗糙,有些地方打磨得不甚光滑,不注意甚至会勾了头发。
可这是她十五岁的生辰礼物,由娘亲画图,爹爹亲手雕刻。
更因为女子送别人发簪意味着……
可是她望着谢知凌说不出更多拒绝的话。
她的心“砰砰”跳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朝着谢知凌轻微地点了点头。
谢知凌将白玉簪收好,装作不经意问道:“我听闻你不喜欢家里的夫子,可你对沈疏香好像很不一样。”
“疏香她不一样的,我很喜欢她,虽然我与她相识不久,可总觉得和她很熟悉。”
“一见如故。”谢知凌轻声应道。
“对,一见如故。”沈以宁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好像和她已经是很亲密的朋友了。”
“那就好,沈姑娘博学多才,与常人不同。”
“她确实和之前教我的夫子都不一样。”
“殿下,该回去了。”阿叶从暗处上前提醒。
谢知凌点了点头,朝沈以宁道:“改日再见。”
“嗯。”
沈以宁站在原地,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傻笑了一番,才回过神来骑马回府。
……
多买了一份糕点?
哪有什么多买了一份,谢知凌不过是知道她今天要来,所以让甜香居的老板今日只做了唯一一份,早早地闭店歇业。
那些所谓规则,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如同虚设。
太子的身份能让他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权。
至于那个沈疏香,他所问的“称物平施”正是今年的科考题,他见沈疏香年纪尚小,又听闻沈以宁不喜欢家里的夫子,所以有意刁难她。
没想到这沈疏香竟是个半吊子水平,只会掉书袋,当别人的夫子是怎么也不够格的。
但是当沈以宁的夫子还勉强。
他轻抚手里的白玉簪,不知沈以宁是否知道送人玉簪的寓意。
……
沈疏香今日一踏进书房,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轻轻柔柔地勾着她的口水。
她定睛一看,沈以宁正对着一盘糕点傻乐,还不时地摸摸头。
见她进来,沈以宁殷勤地将糕点推向她那一边:“甜香居的点心。”
甜香居的点心?娘亲真的将昨日说的话放在了心上。
一股巨大的喜悦扑面而来,冲得她头脑发昏:“沈以宁,你上午出去就是去买点心了吗?”
沈以宁点点头,脸上的红晕仍未退去。
“你昨天说要排很长时间才能买到……”沈疏香轻轻打开食盒,一碟精致的芙蓉酥出现在她眼前。
“其实也没有,”沈以宁眼神一亮:“我遇见了谢知凌,他多买了一份。”
听着娘亲甜蜜的语气,沈疏香意识到了什么。
她将食盒重新盖上,轻声问道:“沈以宁,你真的喜欢他吗?”
沈以宁一怔,而后期待地点了点头。
昨日得知谢知凌的身份后,沈疏香就开始回忆将来成为皇帝的是否是谢知凌,以及他成为皇帝的路是否顺畅。
可惜她读书之时将多半的心都放在了玩乐上,竹然夫子也从未提过,至于小道消息,东庄村的村民更是一无所知了。
她不清楚谢知凌是否会成为皇帝,但是她深知皇室权力斗争之残酷,那不是沈以宁能应付的,她或许都不清楚作为太子妃要处于怎样的腥风血雨中吧。
昨日她在沈府门口等到了很晚才蹲到裴时与,她想了解更多谢知凌的信息,在她认识的人里她只能求助裴时与。
虽然说对着裴时与打听他的情敌这事有些残忍,但是裴时与和娘亲在她心里,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阴云蔽月,裴时与披着浓香缓缓归来,夜色之浓重,香气之刺鼻,脸色之憔悴,沈疏香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去喝花酒了。
直到沈疏香唤他,裴时与才抬起头来,脸上才出现了那么一丝活气。
“这么晚还不休息,明日不用给以宁上课吗?”
沈疏香略显无奈:“为了等你啊。”她早已困得撑不住了。
“等我?”
月光昏暗,沈府门口的灯笼火光微弱,沈疏香倚在门边,幽幽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竟添了几分恐怖。
“对,今天白天的事情,有关谢知凌,我想知道更多。”
白天?他只记得沈疏香同他赌气的事情了,炸毛的样子倒与此刻的严肃天差地别。
“你还想知道什么?”
裴时与走进沈府,沈疏香立马跟了上去。
夜深人静,除了守夜的,沈府大多数人都已休息,两个人的交谈声在暗夜中格外明显。
沈疏香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谈论的是皇室中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裴时与被迫凑近。
“我想知道谢知凌会不会当皇帝。”
“沈疏香,你……”裴时与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人:“你不如直接去问圣上好了。”说着抬手轻触沈疏香的额头:“是不是晚上在外面吹风,受了风寒,脑子开始不清醒了?”
见他恢复了一贯的气人样子,沈疏香不耐烦地打掉了他的手,但碍于自己有求于人,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我的意思是说,他作为太子,国之储君,有几成把握成为皇帝?”
裴时与思考许久才答道:“从前是十成,可正因为有这十成的把握,现在已经降为五成了。”
这话说着像绕口令,沈疏香在心里默念好几遍,才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为圣上所忌惮?”
裴时与点点头。
“可是他们是父子,有什么好争的?”
“父子……”裴时与摇摇头:“皇家与我们不同,权力令人迷失……”
权力令人迷失?
这句话在沈疏香的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夜。
现在的她无比确定,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沈以宁,她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更何况她还知道娘亲未来的结局。
娘亲未来虽说生活凄惨,但她是自由身。可是成为皇妃,生或死都不得离开皇宫,她又怎么会在宫外生活呢?
她和谢知凌是一定是没有结果的。
沈疏香大可以不干涉娘亲的行为,可是她见着沈以宁越陷越深,不忍心看到她将来期待落空的样子。
与其到那时伤心欲绝,不如现在就及时斩断她的所有想法。
沈疏香将食盒朝沈以宁的方向推了回去,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你和他不合适。”
与裴时与不同的是,她这话里多了几分叹息,听着就使人惆怅。
期末周
沈以宁交上来的论文:《论封建社会视角下自由恋爱的困境检视与纠偏》
沈疏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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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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