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而光王王府却是异常冷清。
自光王回京的消息传遍京都,没有人敢最先前去拜访,生怕哪里行差踏错不合这位祖宗的意思,便成了死在他剑下的一抹亡魂。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上次光王回京,不知最先拜访的礼部侍郎哪里触了他的霉头,拜访完第二天便横死在家中。才死了短短一天,尸体就异常腥臭,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杀死的,至此之后这活阎王途经之处,便无人敢招惹。
王府议事厅中寂静非常,张元和李玉都将头死死的低着,呼吸都不敢大声。
一个身着暗龙纹黑衫的男子坐在首位,他低头认真的盘弄着一串血色的珠子。
“他不肯跟我们合作?”语气中略带戏谑,“老顽固。”
听着主人语气并不是很重,张元试探地说道:“张阁老一向食古不化,和我们又不睦已久,要他合作恐怕是很难,前朝遗老那么多,要不然我们换个人下手?”
孟霍轻笑着打断:“张阁老人品声誉俱佳,大半朝臣都是他的弟子,何苦寻别人。张元,明日派长醉坊的人去清清张青的债。直接去阁老府中,日子久了,再等就离不清账面了。”说罢将红玉珠子甩在了桌上,起身往外走去。
李玉连忙跟上去“公子可是备马去阁老府?”
“去醉仙楼,还有一台戏要唱呢!”
那厢醉仙楼后的芸香阁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姑娘,今日你可万不能偷闲了!万总管和云雀姑娘今日都请假了,前厅一个掌事的人都没有,伙计们都忙疯了,姑娘定要到前面去主持大局啊,可别在躲在小厨房研究劳什子的菜式了。”杜若一边手舞足蹈的跟芸娘比划着前厅的场面一边催促着芸娘。
“知道了小啰唆鬼!这菜可不是什么劳什子东西,这可是百花宴的招牌菜。”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清洗着双手,她身量不高,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个素银簪子盘在头上,如云的鬓发衬的脸更加小巧可爱。
她脸盘不大,但是脸颊肉乎乎的,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下巴精致,眉毛很淡,鼻子山根处不算很高但胜在小巧,嘴巴十分红润,细看总觉着有一层水润的光泽。
整张脸若是没有那双眸子顶多也只能算是个清秀小美人,但那双眼睛大且有神,眼珠子乌黑发亮,睫毛又密又长。最妙的是眼型微垂,配上稚气未脱的脸蛋总有一种娇憨之感,而眼尾处却微微上挑,许是皮肤过白的缘故,眼尾还总是泛着淡淡的红色。眼波流转之际,总有一番欲说还休的情意。
“好啦!我的小祖宗,面纱戴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前厅没个主事的人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姑娘你就坐在二楼观景台那里,没什么事也能让伙计们瞧着安心,若是有事也能帮忙决断一二。”
芸娘乖巧地让杜若帮自己戴上面纱,一边盘算着该带哪本书去消磨这个下午的时光,挑来挑去拿了一本齐民要术,一本酒仙所著的酒经。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看应该酿什么酒用在百花宴上。
“好了!”看着小姐手中拿的书,杜若吐槽道“这醉仙楼日日忙翻了天,您这心里也只装得下食物放不下人。”
话说这杜若领着芸娘从旁边的暗楼上了二楼的观景台,芸娘便在床边找了个舒坦地方研究起了酒水酿造。
这个地方向来是总管平日监工的地方,里面可看得清前厅的动静,但从外往里看却有几层纱幔巧妙的阻挡开了客人们好奇的视线。
醉仙楼开了近一年,太多人好奇这里的掌柜芸娘的庐山真面目,却从未有人见到,而这里一直都是大丫鬟云雀和孟总管轮流值班的地方,定然是没人想到今日这纱幔背后竟是芸娘本人。
坐了一个时辰左右,芸娘已经快适应了前厅嘈杂的环境,酒楼里却突然静了下来,食客们都放下了筷子直直地望着门外,气氛压抑非常。
这是何人来了,芸娘心下好奇,醉仙楼是达官贵人云集之所,到底是何人能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她探头往厅中望去,恰好与大厅中的黑衣男子四目相对,明明隔着层层纱幔,芸娘却觉着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着极强的攻击性。
只见这男人身后跟着两个人,他们三人都身着黑色衣衫,为首的人衣服上有金丝暗纹。他头发用玉冠束起,身后二人手持宝剑,腰上别着玄武令牌,这样的架势和气场,全京都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活阎王孟霍来了!
“参见……参见王爷,王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小多还不快给殿下带路,这边…这边是我们天字一号厢房。”杜若最先反应过来,急匆匆地上前迎接。
“我要那个房间”孟霍懒懒地指向芸娘所坐的观景台。
“这…”带路的小厮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行”孟霍的声音很低沉,听不出情绪。
“这…杜若姑娘”小厮被吓得不敢多说,连忙向杜若求救。
杜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道:“那边是我们掌柜所在的观景台,外边看着还好,里面实在狭小,怕是配不上王爷尊贵的身份。”
“无妨,本王就想坐那儿”芸娘被孟霍盯的有些发毛。
心下想着,这尊大佛,怕是只能好好的供着他,哪里能忤逆半分。
厅中的客人也都死死的低着头,生怕寻他不痛快。
“杜若,醉仙楼一向宾客至上,王爷若不嫌弃观景台简陋,小女子便将此处让给王爷了。”
这厢宾客们总算是松了口气,才反应过来这声音?难不成今日是传说中的那位芸娘守店,众人好奇的探望,奈何活阎王已走到了二楼,到底对光王的畏惧大过了对这个神秘掌柜的好奇之心。
这边芸娘也整理好了观景台,打算迎进孟霍后拿着书便开溜,却不想活阎王先开了口:“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我与掌柜的有买卖要谈。”
芸娘连忙跟杜若打眼色,想让她找借口让自己离开。
却不想杜若这丫头平日里胆大包天,见了真阎王倒是怂了没反应过来,等她意会过来时,孟霍的下属已将门给关上了。
芸娘心中大喊救命,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孟霍走到了临窗的茶台前,只见孟霍坐下后调整成了较为舒适的坐姿,倒像是到了自己家中。
“拜见王爷,王爷…”
“免礼吧,地方小怕是容不下你这样大的礼数。坐下”你倒知道地方狭小。
芸娘感觉都快要窒息了,必须想个办法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观景台设施简陋,茶叶也是我素日喝的水仙,素闻王爷喜喝绿茶,我这就去给您泡一壶今年新上的雨前龙井。”说罢芸娘转身欲走。
“回来,本王长年在外征战,不讲这些虚礼,你就在这边老实坐着。就给我泡一泡水仙吧。”芸娘无奈坐下,看一旁孟霍随手翻起了齐民要术。
她只好低头,开始认真泡茶。
半刻钟的样子,泡好了第二泡茶水,芸娘用茶盖细细的刮去茶沫,再拿起盖碗利落的倒入放了茶筛的公道杯中,紧接着用竹夹子将温好的小茶杯放在孟霍的手边,添上了热茶“王爷请用茶!”。
孟霍抿了一口“茶很好。芸姑娘怎么一直低着头,怕本王变成老虎吃了你吗?”。
芸娘无奈抬眸看向面前这个男人,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长眉入鬓,一双凤眼不怒自威,鼻子高挺,嘴巴饱满红润,上唇利落的线条更是平添了几分精致感。
“王爷天人之姿,芸娘不敢直视。”
孟霍轻笑出声“为何戴着面纱?”
“芸娘貌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孟霍倒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你在看齐民要术?倒是甚少见女子喜欢看这个。”
“三月后的百花宴,醉仙楼承办酒食,芸娘只是在研究酒水酿造,王爷见笑了。”
孟霍始终盯着芸娘的脸看,芸娘不敢低头,心中气恼非常。
“姑娘怕我。”
孟霍收回目光嘴角含笑继续说道“闲话少叙,今日来是为了和姑娘谈个买卖,”这话倒让芸娘有些意外。
只见光王又喝了一口茶水道:“这京城鱼龙混杂,姑娘在此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本王实在不忍。而我们孟家君中都是义气儿女,今日见与姑娘有缘,不忍你无所依靠,所以他们特来请缨说是愿潜伏在醉仙楼护姑娘周全。姑娘意下如何?”
孟霍这话听的芸娘都快气笑了,这厮摆明了想在醉仙楼安排他的暗线打探消息,明面上却是说见义勇为护她周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劳王爷挂念,只是醉仙楼自成立以来,承蒙客人爱戴,经营尚且顺利。况且当今天子圣明,执法严明,相信定无肖小敢前来行不义之事,就不劳烦孟家君的各位弟兄了。”
孟霍听这话也没恼,只是定定地看着芸娘,芸娘因气恼眼睛已经微微泛红了,眸中似有水光。
她生气的样子倒是有趣,像只气急败坏的小兔子。
孟霍语气轻松,眼神中有些戏弄的意思:“这也不打紧,只是我旗下的兄弟们原是一片好心,若姑娘不依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兄弟们伤心气恼,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芸娘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无耻到这种地步,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你…卑鄙!我们庙小容不下王爷这尊大佛!”
看着芸娘生气,孟霍笑出声来,语气愈发温柔“姑娘可考虑清楚了,这个买卖你们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醉仙楼就和姑娘你一样,如同没根的浮萍,要么就早早依靠大树乘凉,要不就只能被清理干净。”
芸娘虽然觉得他这个法子卑鄙却也不得不佩服他这步棋走得好,京中酒楼众多,但像她这样无父无母也未定亲的女子自然最好拿捏,可她不能这样轻易答应他。
芸娘跪倒在孟霍面前,语气坚决:“芸娘自小无依无靠,本就是浮萍,这一生早就做好漂浮不定的准备了,芸娘天资愚钝没福分帮助王爷成大事,只想一生烹调佳肴,余愿足矣。醉仙楼王爷想要便拿去吧,我今后定然远离京城不再在王爷面前出现。”
孟霍用手将芸娘的下巴抬起,轻笑道:“本王说了是要和你谈生意,你可想好了拒绝本王会有什么后果?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那你的那些伙计呢?芸娘,你想我先杀哪个?”
孟霍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只正在围猎的狮子,明明猎物已经在自己的牢笼中,却还在逗弄着,享受着戏耍猎物的乐趣,眼中还泛着嗜血的光芒。
“不!你不要伤害他们,我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身子不住地颤抖,心下却是压不住的喜悦,芸娘抬眸假装惶恐无助地看着孟霍。
孟霍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
“这才乖!”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丝帕温柔的擦拭着她的泪珠“别哭了,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芸娘都不知他是何时走的,直到杜若进门将她扶起,她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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