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母亲有救了!”
芸娘嗓音有些喑哑,话语却十分坚决。
她还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留下,泪珠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打湿了面纱。她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过欣喜,她终于盼来这一天了。
“小姐,地上凉奴婢扶你起来!”
杜若连忙把芸娘扶起。
低声说道:“小姐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奴婢见小姐日日筹谋,囫囵觉都没睡上几个,眼下的乌青重的站远了瞧儿还以为是只大熊猫呢!”
听到这话芸娘底下了头,娇嗔道:“杜若姐姐惯会取笑我。”
芸娘倚着杜若站了起来,跪久了腿都有些麻了。
站稳后她又小声在杜若耳边说道:“姐姐先扶我回芸香阁吧。今日光王这一来闹,动静极大,怕是会惹那边疑心了,我还要回去想想怎么应付。”
杜若心疼的揉了揉芸娘的头,明明这么小的一个人儿,却要处处算计时时提防。
她一出生就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现下原本应该是无拘无束玩耍的年龄,却要这样如履薄冰地活着。
杜若扶她回到了芸香阁,洗漱过后,芸娘头发微湿半卧在床上翻看着齐民要术,看着书中的字儿思绪却不知去了何方。
醉仙楼已经开了一年有余,这里原本是供相爷收集情报所用,不算是他计划最核心的地方,但从芸娘来后凭借高超厨艺,承办下皇家百花宴,这局势就变了。
大夫人那边见她一朝得了势都说她是凭借厨艺翻了身,但也笑话她堂堂相府千金却要流落在外凭这粗鄙的法子讨相爷欢心,就算承办了百花宴也不过是个重要些的棋子罢了,她们却不知道这只是她计划中的一小环。
那件事发生之前她还天真地想过,说不定她做得更好父亲就会对母亲好些,自然也会更加喜欢她。
直到父亲将母亲关在忘忧阁里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想要自由怎么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他人喜爱之上,喜欢是最易碎的东西。
“云雀回来了,说是有要事回禀。小姐可要现在见她?”不知何时杜若已到近前。
看着芸娘精神恍惚的样子,杜若试探地问:“要不然我让她明日再来?”
“云雀姐姐的急事怎么可以耽误,不过今日我受了惊吓先让她在廊中等我起身吧!”芸娘低头整了整衣衫,沉声说。
杜若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出去回话了。
芸娘赤着脚起身去拿了一只凝神香在床头点上,接着用薄荷脑油在太阳穴上细细抹好,又在化妆匣子中取了些抹面的茉莉香粉在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接着用指腹在眼尾点了一点胭脂。
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眼睛通红的小人儿,芸娘满意的躺回了被子里。
这时杜若也回来了,看着芸娘的模样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轻笑道“云雀姑娘看着倒是十分燥热,廊下风大,是该让她冷静冷静。”
芸娘扯了扯杜若衣袖,示意她噤声。
又指了指窗外的影子大声道:“今日我受了惊吓,杜若姐姐可要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芸儿怕。”
杜若自是十分配合“姑娘身子不爽利我还是叫云雀姑娘明日再来吧!”她拉着芸娘的手朝窗外大声道。
“不了,我还支持的住,快叫云雀姑娘进来!”
芸娘话音刚落,云雀便进了屋。芸娘心中冷笑,面上做出要挣扎起身的样子。
“姑娘快躺下,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奴婢听闻姑娘身子不爽,一时心急便进来了,万望姑娘赎罪。”
云雀手持锦盒,嘴上说得妥帖,动作倒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没有半分要阻拦她起身的意思。
杜若拿了个软枕放在芸娘身后,让她坐起身来,芸娘一边调整坐姿,一边笑着答道“不防事,云雀姐姐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原本我应该亲自去迎接,奈何身体不大爽利,还请姐姐见谅!姐姐说是有要事,可是父亲那边有什么要交代的?”
芸娘半靠在杜若身上,说话的气息微弱。
云雀皱着眉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房中凝神香混着薄荷脑油的味道实在是闻的人难受,心中愈发嫌弃。
二小姐果真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光王一面就吓成了这样。瞧她那倒霉样子,像是哭了极久,果真和夫人说的一样,是个不中用的玩意儿。
“老爷今日听闻光王来醉仙楼与小姐单独见面,甚是担心小姐,特差我来问候。”
“多劳父亲费心了,我并无大碍,只是芸娘无能,未能阻止光王殿下在醉仙楼安插亲信,实在无颜面见父亲。”芸娘一面说一面小声啜泣了起来。
云雀看她这不争气的样子就觉得碍眼,敷衍着说道:“小姐不必自责,老爷也预料到了,他嘱咐小姐不必挂心,专心办好百花宴即可。”
说罢又将一个锦盒递给杜若“另外这是夫人给小姐的首饰,夫人说了小姐平日穿着太过素净了,后日是皇家宫宴,相府的适龄女子均要入宫参宴,望小姐好好打扮,莫失了相府的体面。”
体面?她的存在就是相府最不体面的地方。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夫人居然要带她去皇家参宴,不知道这次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芸娘做出惊喜之状感谢了云雀,又借口想睡觉了打发杜若去给云雀拿了把金瓜子,便让云雀离开了。
“小姐,他们这会儿又打的是什么主意,不是一向这种宴席都不会带小姐去吗?这一去岂不是承认了小姐的身份,大夫人怎么会愿意?”杜若送走云雀后,合上门担忧地问道。
“对啊,原本囚我母亲,又把我送出来,安个无父无母的名声,想必大夫人早就安心。又何必多此一举还带我去宫宴上,岂不是乱了她这些年的筹谋。看来这回让我进宫应该是父亲的意思。”
芸娘皱着眉头,杜若看见了忙上前去轻揉她的太阳穴。
“老爷此举难道是在跟姑娘示好?”这话杜若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呵!”芸娘冷笑出声:“恐怕这只是其中一层原因。时移势易,光王这个大腿一来,父亲看来是恐生枝节,借这个宫宴来示好也算是来试探我。”
“试探?”杜若不解。
芸娘闭上眼半靠在软枕上道:“这次宫宴意义非常,对外说是寻常宴席,却让官家适龄女子都进了宫,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难不成是为了给新皇选妃?”
“那倒不会,选妃自有三年一度的秀女甄选,这次选妃的恐怕是另有其人了,你想想近期京城最大的新闻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光王回京了!难不成是为了光王?”杜若惊呼。
芸娘笑着解释道:“对啊,这次怕是宫里的那位已经想好了光王王妃的人选,我们其他人都是过去做个陪衬呢。只是我的父亲怕是不太信得过我,他多半是想用这宫宴来试探我一番,看我是真正安心做个父亲的棋子,还是安了其他的心思。比如投靠光王?”
“小姐在醉仙楼终日以轻纱覆面,光王殿下都没有见过小姐庐山真面目,谈何投靠呢?”
“是啊,可若是光王识得我呢?父亲这人疑心最重,他怎么知道今日观景台中我是否被吓的和盘托出他的计划,总归是要我和光王再见上一面他才会安心啊。”
芸娘拨弄着戴在手臂上的檀香珠,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奴婢不解的是,若是姑娘真和王爷说了老爷的计划,自是可以再见时假装和王爷不认识。”
“光王就算会装,从小就愚钝的芸娘怎么能不露马脚呢?况且这次宫宴只有女眷才能入内,露不露马脚总归都是大夫人的一句话罢了。”芸娘语气嘲讽。
“那这么说来,大太太若是要害姑娘……”
“她若是要害我,这次段不会这么简单,试探只是父亲的意思,就算有所怀疑,为了百花宴他暂时也不会动我,只是会多加提防。大夫人却不同,她要的是彻底毁了我的名声,让我再不能打着相府的名头出现。”
“那小姐打算怎么做?”
芸娘用手点了点杜若蹙起的眉头,道:“不怎么做,左不是见招拆招罢了,我即已出来,后宅之事就伤不了我的根基,随她们斗去吧!”
想必这次是大夫人和五姨娘斗法失了分寸,父亲拿自己点她们呢,但自从她被送出府开始,内宅之斗早就与她无关了。
芸娘早就看透了,这后宅争斗伤的只是在乎自己闺阁名声的人,怕的也只是那些一辈子都将个人荣辱牵于主君欢喜的女人,她要的从不是这些,又何必害怕。
离了后宅那方天地,芸娘才知道原来她可以这样活,即让她这样活过了,那她绝不会再回到相府过那仰人鼻息的日子。
“光王……孟霍…”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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