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了。
长宁侯府比他知道消息还要早些,但宫中的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她自小就混迹在皇家,自然也猜到了其中的弯弯道道。
“之和自小虽放荡不羁,倒也不至于和这刺杀今上的案子扯上关系的,只怕还是被章明远给连累了。母亲可能为我儿去趟宫里。”
长宁郡主话还没说完老太君便知道了她的意思,“莫急,我今日便去,想来是以查案为名头自然也不会伤害他什么,重中之重还是要把章明远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搞清楚。”
“这个老王八蛋,若是之和有什么事,我弄死他。”
这边张之和正跷着二郎腿扮演着他的纨绔子弟,旁边的女官恰如其分的将葡萄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掩不住的风流,女官被她看得脸蛋微红,连拿葡萄的手都带着些颤抖,他反手一扯将女人拉进了怀里。
女官惊呼出声,他却毫无收敛的意思,眼中的恶趣味更盛。
女官想起身,却又想起了李公公的嘱托,厚着脸皮子逢迎了上去,声音柔软带着颤音:“公子,你握疼奴家了。”
章之和突然将手放开,眼神中冷意乍现:“即姑娘不愿意,我也不是个强迫女子的人。”
女官衣衫凌乱,手腕处还留着他握出的红痕,此时他反倒是没事人儿一样,在那里正襟危坐,像是个不沾红尘的正人君子,明明方才强行拥人入怀的不是他。
女官也不是什么烟花女子,这般情景自然也学不来那些服软的事情,她也是父母娇宠长大的良家女子,虽然落选了秀女但也打算好了宫女当到年岁就回乡寻个好人家嫁了,偏偏被临时抓来做这样的差事,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一边是素来纨绔的浪荡公子,她哪个也得罪不起,哪个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无所依仗,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章之和没想到,皇上倒是给他出了这么个难题,这京中谁人不知道他是流连烟花之地的败家子儿,既然要试探他自然该寻个他章大公子会喜欢的调调儿,何苦送个良家女子来砸自己的脸面。
“真是晦气,你滚吧!”女官似乎是没有听见的样子还是在地上啜泣着。
她回想着家里的日子,越想越委屈,哭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反正这次李公公的交代早就砸在她手上了,她这条命得罪了天子怕也是活不长久了,不妨痛快的哭一场,她一抬头就对上了章之和有些烦闷的眼神,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公子是爹娘生养的,别人就不是了吗?公子喜欢谁谁就必定要依你吗?若是公子闲了闷了没处去了,大可以去秦楼楚馆去找人陪你,为何要在这皇宫大内寻人发泄。公子是体面的人,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一通道理说出来,惊得章之和一脸茫然,这不是上面那位的意思吗?他不是想找个人来试探他是否真的纨绔吗?这戏演一半女主撂挑子跑了?
难不成这也是皇帝的算计,特地来找个贞洁烈女做局,然后事情闹大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抓来要挟章明远?这不像是天子的作风啊,直接改走横的啦?
也没有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演:“来人啊!人呢!都死哪里去了!”他反手将桌上的器皿通通扫在了地上。
大殿角落一个太监见势头不好,赶紧去李福全那边回话了,李福全听了这话,扶头无奈道:“不是叫你找个机灵的丫头吗?怎么把茉莉那丫头叫去了,她向来是个愣的。”
“干爹,今个儿知道吹的什么妖风,殿里面会来事儿的丫头都通通不在眼前,留在这里模样还看得过眼的也只有茉莉这丫头了。她去之前我还反复叮嘱过,谁知她竟是半分软也服不得的性子。”
“罢了罢了,这倒也无妨,看来这章之和确实是个泼皮性子,这般不体面的样子他还有脸闹。看来主子可以放心了。”
“走吧,小麦子,杂家去瞧瞧我们章大公子怎么在这皇宫里发威。”
章之和这边真的是头疼欲裂,这姑娘方才好像还嫌跪着说不过瘾,又站起来开始碎碎念叨,话题已经从他有多么不堪变成了皇宫的日子有多么苦,她有多么想她阿娘和阿爹,还有她们的拿手菜苦瓜酿肉,樱桃萝卜之类的。
说着说着倒不哭了,他这时才来得及看清眼前这丫头的脸,算不得是极美丽的,但长得还算清秀,脸长得圆乎乎的,身上看着虽然瘦,脸却长得很有福相,眼睛也是圆不隆咚的,这样看来这五官都是圆圆的甚是可爱,特别是哭过之后。
脸上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红扑扑的模样,像是个圆润的红苹果一般,他看向茉莉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着些笑意,听着殿外给李福全请安的小太监们的声音,他立马换了副面孔,表情也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了。
李福全刚前脚踏进殿里,后脚就听见章之和的声音:“就你个黄毛丫头还教训起老子了,我向来不打女人,今儿个便要你见识见识爷的厉害!”
说着就要上前去招呼,茉莉这丫头看着愣,这时候跑得到快,赶紧跑到了李福全身后:“李公公,救我!”
章之和回头看见李公公,似是畏于皇帝的威势,立马带上了些献媚的笑意。
李福全眼中也不免带着些鄙夷,这章公子也就是讨巧在投了个好胎上,不然这副模样在京里早就被人打死不知道多少次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讽刺:“章大人,不知这位女官犯了什么错处,害得大人如此生气,竟是要亲自动手教训呀?小路子,小夏子,还不快去扶章大人坐下,打罚下人这事儿自然不能累着您。”
章之和听闻像是十分满意,顺势就坐下了,脸上还带着几分张狂的笑意:“李公公说的是,你们两个帮我把这小蹄子打个二十大板扔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福全打断了“慢着,章大人忘了,这是皇宫大内,倒不是张家或长宁侯的府邸,若是要打罚宫里人,自然是由皇上做主的,这贱蹄子自然该打,但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打了,若是死了伤了也怕损了皇上清誉不是,再问责下来,章大人也承担不起啊。”
章之和这才冷静下来的样子,“李公公说得也是。”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的意味。
一旁的太监女官无不是一脸愤慨,她们大多出身不好,或是家中贫苦被卖到宫里为奴为婢,或是长相不够出众或是有什么错处被留下当了宫中女官。
在这皇城里,除了上边的主子,底下的都是奴才,既然是奴才命自然就贱些,比不得章之和这般好命的人可以天生就投胎成主子。可即便是奴才也是人,也是会心痛难过、愤恨的,而这份对这些主子的恨,对老天爷的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席卷了整个宫殿。
“各人有各人的路,茉莉,你既然选了这条路,便是跪着也要走完才行。”李福全示意身旁的小夏子把茉莉带走,茉莉似是什么都没想,又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神中似有放弃的神色。
“天色也不早了,章大人也早些休息,明日圣上还有事要麻烦小章大人呢!”他语气冷淡。
章之和依然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李公公走好。”一边说着还一边将几颗金刻子往小麦子手里塞,小麦子刚想拒绝,却见李福全使了个眼色,他方才不情不愿的将东西收了,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声谢。
章之和挥挥手,似是不甚在意的样子,他的拳头也握的愈发紧起来。
“干爹,为何要他这些个脏钱。”
看着小麦子一脸愤慨,李福全倒是没所谓地笑了笑:“金子总是没有错处的,错的是使他的人,为何不要。他们这些个天生教养的人,手指缝里漏出的赢钱便抵得上普通家庭几十年的开销了。”
“干爹什么都好就是过分贪财了些,若是被今上知道了…”他语气担忧。
“尽操些没道理的心,小麦子。你可记住了,今上什么都知道,让你拿的你便拿着,只记着这赢钱他们都是冲着圣上的面子给的,所以对今上忠诚便是条最安稳的财路。”小麦子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宫里也只有干爹敢这么议论圣上了。
戏可算是做完了,章之和把人都赶了出去,这演戏可比看戏累了不止百倍。
他躺在塌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脸像苹果一样的茉莉姑娘,今儿个这么一闹,算是连逗趣儿都找不上这傻姑娘了,顿时就觉没趣。
今儿这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般简单明了的算计到不像是那位的作风,若是他真纨绔还好,若是他装的那又该如何?这样拙劣的表演不就暴露了皇上的心思了?
他突然灵感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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