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收拾妥当之后,云雀和芸娘面对面坐在了外间厢房中。云雀又起身探了探附近,发现并无人监视,这才安心坐下。
此时天已经大亮,但二人并无困意。芸娘等着云雀先开口,但云雀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稚气未脱的小人儿。
云雀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着二小姐,看着她稚气未脱的样子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若不是因为那场大火,她也不会变成现在的云雀。
还记得那日父亲罚她在院子里扎马步,中途父亲被管家带走,她便翻墙去后山玩,去吃了些野果子又追着山兔跑了会儿发现天色有些暗了。她赶紧跑回家去,想去娘亲屋中撒个娇,让娘亲帮自己说说好话,便赖了这顿罚。
谁知刚爬过山坡,远远地看见,将军府中正燃着熊熊烈火,火势很大,浓郁的黑烟混杂着人们四处的哭喊声,就好像是一场梦。她那时踉跄地跑回了家就往火场中冲,守在火场边的军官将她拦下,混乱之中她听到了将军及其夫人死在火场中的消息,她晕死了过去。
醒来时她在一个村妇家,一个与自己年级相仿的女孩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她佯装失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将军府大火,烧了整条街,死伤无数,将军和夫人也在救火途中丧生了,听救自己的妇人说将军夫人临死前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却还叫着自己女儿的名字。
云雀从那日开始就与那位叫云纹的少女一起生活,农妇也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云雀。但是从那日开始,她就一直在查父母死亡的真相。
她知道那场大火不可能是从将军府中燃起来的,那日是寒食节,家中每逢这日府中就见不到火光。于是她辗转调查到了相府中。
本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她一步步获得了相爷和大夫人的信任,却没想到一时疏忽中了蛊毒,而这个印象中愚钝的二小姐却救了自己一命。昨日夜里,如不是她在,恐怕自己和那群取水的人都成了崖下亡魂。
只是,她装作愚钝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们二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终于云雀开口道:“昨日的事情,谢谢你!”
这两天的事情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芸娘也没有准备,一心想着救人却在云雀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本来还怕云雀会回去跟大夫人告自己的状,还想着怎么才能将她收服,没想到云雀居然这么坦然地道谢,再联系起今日云雀的举止,芸娘隐约觉得她不会害自己,看来也是个有苦衷的人。
“云雀姐姐除此之外可有别的事情要问我的?”芸娘深吸一口气问道。
细想起来自二小姐出府开始,她就一点点的掌握了事情的主动权,虽然昨日救了自己一命,但她仍不敢贸然和芸娘交心。
云雀决定先试探她一下,“云纹是怎么死的?希望小姐不要骗我。”
芸娘有些失望,虽一同经历生死,但云雀仍不能完全信任她,“常听人说云纹是姐姐的妹妹,可是妹妹去世,姐姐也未曾努力追查真凶,我提起才有些在意,不免有些惹人怀疑。”
芸娘说完后顿了顿,“之前那话是我特意说与云雀姐姐听的,只是那日过后云雀姐姐除了会来我这边询问做做样子也不曾真的去调查一二。今日我可以说出云纹之死的原委,可是云雀姐姐你真的关心这个吗?”
芸娘话说的坦诚,云雀抬起头看向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二小姐说得对,我并不是很关心云纹的死,去找你也是怕会横生枝节。不过既然你我二人已发现了对方的秘密,不如约法三章。我们互不过问,也不干涉对方,各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至于昨日之事,算我欠你一命。若你他日有难,我必来相救。”云雀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稳妥些。
芸娘不置可否,看来现下想要交心还是缺了些火候。
于是换了个话题:“昨日你们的蛊毒中的蹊跷,今晨寺中住持也因神龙谷的水灵丹毙命,恐怕我们身上的蛊毒也和神龙谷有关。但是醉仙楼与江湖人士想来没有瓜葛,恐怕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还另有他人。”
芸娘又细细地问了问云雀中蛊前后的事情和感受,意外地发现杜若是在入庙之前已经有中蛊的反应了。云雀又去仔细盘问了一番那些一同前来的人。
这批人是相爷特地组建的,平常的取水送信都由他们完成,来往于王府和醉仙楼,若是他们都中了蛊毒,却只有自己没有中,难道是在相府中下的蛊?还是醉仙楼?
云雀查看归来,面色有些凝重:“这次的蛊是在……”
“醉仙楼。”芸娘打断了她的话。云雀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我猜的,”芸娘解释道。
“这次像是江湖人的手笔,相府下毒也不太说得通,若是醉仙楼中蛊的倒是情理之中。”
“那我们现在要先回醉仙楼吗?”云雀问。
“当然要回,不过不是我们二人。先差人去把缸口封上油纸,一半的人送空缸回醉仙楼,一半的人随你我一同押小沙弥去农庄。进城门时阵仗弄大些,既然古突寺住持已死,今日回去也合乎情理,正好可以遣人在城门口暗中观察来往行人,看看谁有异样。暂时也不要让这些人惊动相爷那边,官府介入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芸娘这番话说得直白,倒是让云雀也有些惊到了,心中暗道这二小姐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姑娘不怕我告密吗?”
“我信你,”芸娘喝了口茶“以你的武功,若想害我,倒也不难。你待我坦诚,我也不必你面前装什么。”她真诚地看着云雀,云雀似是有些无措的低下了头。
自从父母无故死后,云雀便不敢再与什么人交心了。她分明记得,父亲出事的前几日刚刚查出了青州刺史贪腐案的幕后推手是当朝宰相,而几日后就被放火烧死在家中。
而那日来家中同父亲商讨政事的人,正是父亲昔日最好的朋友,那场大火烧光了将军府中上上下下118个人,却独独他毫发无损的跑了出来。这世上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
想到这里云雀的目光再次暗淡下来,生硬地说道:“谢二小姐信任,我不会害你的。”
芸娘也没有强求。
“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去山庄吧。你们身上蛊毒尚未解,若是一同寻人解毒目标太大,也容易被人控制,不如我们二人随队伍去田庄。正好可以借酿酒之名去寻解蛊之人。”
“小姐找得到解毒的人?”
“这个我自有办法,只是你们现在还要先封住身上的几个大穴,以免蛊虫随血液蔓延至身体各处。”芸娘说完后云雀照做,又召集了运水的众人交代了任务、封好穴道后就准备上路了。
此时芸娘也收拾好了,她们二人坐上马车大部队就往山庄的方向去了。
“他们嘴严吗?”芸娘略有不安,这事情若是被相爷知道,自己定是会被怀疑。
“他们不会告诉相爷的,这次危难是姑娘救他们的,况且现下我也同他们说了姑娘要为他们去寻解药的事,他们此刻很是感激姑娘,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
云雀安慰道,看芸娘还似有些担忧,又加了一句:“若是被相爷知道我们中了旁人的蛊毒,他多半是不会再信我们的了,相爷不信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芸娘恍然大悟,她向来是不信什么报恩的言辞的,反倒是这种涉及个人利害关系的理由才让人心安。
马车下山后一路向城郊行去,眼见着队伍就到了五里亭边,云雀示意队伍停下歇脚。
五里亭在是前朝就有的亭子,原来是文人墨客送别好友,离京挥别必经之所,之前柱子上也留下了不少文人的墨宝,只可惜质量都乏善可陈,没留下什么传世佳作。
随着改朝换代,亭子也日渐破旧,便很少有文人来此地了,多半是赶路的商贾和附近的农户路过时会在这里坐坐歇歇脚。
之前芸娘就疑心这亭子是相爷的信息传递处,她拿起一碗茶水挡住了自己观察的视线。
按理来说,这样重要的任务一定是交给相爷的心腹去做的,开始她一直怀疑是云雀从中传递,原本是想要孟霍帮忙试探她。
但是经过这次和她的谈话,芸娘已然打消了这个怀疑,云雀可能只是相爷的明面上的一把刀,真正的心腹恐怕另有其人。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他们是用什么方式传递消息,是时间有误还是她猜错了地点?但是这样巧合的地点重合,难道只是一个障眼法吗?
芸娘看着五里亭旁的井发呆,之前她曾查过文书记载,这口井是在十五年前一场所谓的“天劫”得来的。
传说那晚突然风雨大作,雷声震天响,雨水瞬时在低洼处形成小河,无数人家的房屋一夜之间被雨水侵毁。
次日天微微亮,雨水稍停,有官兵至城外查探情况时,发现五里亭旁隐约被雷电砸出了一个大坑,坑中泉水喷涌而出,世人皆以为是上天赐的泉眼,后被附近农户垒砌成如今的“天井”。
虽如今五里亭早已不复当年盛景,但每逢年节这个天井就有不少附近的村民前来拜会井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水土丰沛。今日便有不少孩童往井中掷竹筒祈福。
天井!芸娘心中一个激灵,她心中有个想法急于验证,只是现下云雀并未全然被她收服,并没有办法去验证,要想办法上联系孟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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