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寺庙,大家面色都不大好。
奇怪的是,寺庙门微敞,却不见有僧人的踪影。芸娘急急地走进寺院僧人居住的地方,云雀也紧跟着她走了进去。
房门都大开着,里面没有人。只有住持的房门紧紧地关着,芸娘站在房门口,有些犹疑。云雀上前侧身护住了她,将她拉到了一旁,又用一颗石子将房门击开。
门开后,里面传来一声瓷器倒地的声音,芸娘赶紧冲入房间,云雀紧随其后。却看见住持已经栽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一个破碎的瓷瓶在住持身边。她们进屋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刚从后窗钻出屋往院中逃去了,还未等芸娘开口,云雀已上前去追缉行凶之人。
芸娘探了探住持的鼻吸,叹了口气,接着她用手拂过住持的脸,将他圆睁的双目合上。
他死的有些古怪,虽说表面看来是死于这个瓷瓶的击打,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异常的狰狞,以至于死的时候面部青筋鼓起,肌肉僵硬异常,最古怪的是嘴角那一抹笑意。他到底是在高兴什么,还是说他有什么不得不这样的原因?
芸娘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将住持胸口的衣物扯开,一个乌青的印记横亘在他的胸前,果然是这样。
“这是神龙谷的水灵丹?”云雀刚将抓住的人捆上关进了柴房,进来便看见了住持胸前的印记。
“是的,水灵丹。”
这是什么样的仇怨才能动用这样阴毒的暗器,这水灵丹听起来是丹药,实际上是神龙谷用冰魄所制的暗器,中此丹者初期与常人无异,即使是有人探脉问诊也难以发现其中端倪。但是此丹进入身体后会封住中丹者的七经八脉,使其气血上涌,从而导致中丹者狂性大发,直至筋脉爆裂而死。
“恐怕刚刚那人不是行凶,是在自卫。”芸娘转头看向云雀,问道:“人可捉到了?”
“抓到了,是昨日的引路的小沙弥,他看起来不太冷静。我把他打晕捆好关柴房里了。”云雀蹙起眉头,昨晚是中蛊,今日又是凶杀案,到底是何人在背后设的局?
芸娘听后点了点头,合上了住持的衣衫。她现在脑子有些乱,一时间事情发生得太多,让她来不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还想在寺中休息一下再处理蛊毒之事,却没想到又遇上了这样的场景,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想这住持的尸体该怎么处理。
她和云雀两相无言,一时间千头万绪纷扰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傅!”一声惊呼打断了她们的思绪,原来是住持的大弟子正心,他扑向住持的尸体哭嚎道:“师傅!师傅!你怎么了?”瞬时间满脸泪痕,他的惊叫声将其他僧人也引了过来,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这下麻烦了,芸娘原本还在思考这场案子是否要报官。如若报官这场祸事被相爷知晓,若是细查之下查出了蛊毒的事情,必然少不了引出昨晚救人之事,若是为了此事乱了计划,母亲被救之事就更加遥遥无期。若是不报官也很难处理现下的情况,偏偏又让这些僧人看到了这一场景,她们一行人怕是很难脱身了。
果不其然,众人进房后,质疑声响起:“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害了师父!”正道是寺中的小师弟,他看着血泊中的师父高声嚎哭,拿起棍子就准备打向她们二人。
云雀情急之下将芸娘护在身后,木棍还未落下,一个面容儒雅的僧人侧身拦住了他:“正道不要妄言!”
他呵斥完小师弟,转头向芸娘二人行了个礼,说道:“师父在房中暴毙,二位施主在此处出现,希望你们醉仙楼可以给我们众师兄弟一个解释。”语气温和,但看这阵仗却不好对付。
“这人是……”云雀看情况不好,正准备说出小沙弥所在。却不料芸娘在她身后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言。
芸娘尚不知晓事情来龙去脉,若是贸然交出小沙弥,虽然可以暂时洗去嫌疑但是这件事情就不知道他们寺中会怎么处理了。还是先打探一下为好。
正礼见她们之间的小动作,知道她们一定知道些什么,眉头一蹙,正准备发难,却见原先被护在身后的女孩走到了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道:“小师傅怎么就知道住持是在房中暴毙的呢?你未曾探脉问息,而正道、正心两位小师傅也未曾断言住持已经身亡,为何你如此笃定?”
正礼神色一怔,但马上回过神来,他上前探了探住持的脉搏,眼中瞬时含泪,众人顿时好像明白了几分。正礼此时回芸娘道:“我只是看师傅在血泊之中,一时心急才如此说,请施主不要转移话题。”
他语气克制,眼眶微红。芸娘刚刚刻意挑拨,但这些僧人却并未对这位师兄流露出任何怀疑,若不是师兄弟之间感情太过深厚,那就是他们是一伙的。
而且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且不论这水灵丹是何人所下,他们众人为何偏偏这时不在寺庙,早课时间已过了一炷香的样子。若是昨日的蛊毒将醉仙楼的人都害死了,再加上今日寺中住持的亡故,那么住持和醉仙楼中人的死亡都可以归结为恩怨仇杀,一劳永逸。
只是这样一来,受惠的人又是谁?醉仙楼、古突寺、住持、泉水、相爷……桩桩件件浮现在芸娘的脑海中。
突然,她灵光一闪——古突泉,这样就说得通了,只是若是寺中其他僧人联合觊觎泉眼之人所设的局,那又是谁设了如此阴毒的局,却仅仅是为了这一个泉眼。
“小女子只是好奇而已,望各位师傅莫要生气。只是见住持倒在禅房中,众位师傅都赶忙前来问责于我们却无人前去问诊探脉,倒像是早知道住持此次必死无疑,有些奇怪罢了。”
芸娘话音刚落,禅房中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云雀警惕地看着这群僧人,听了小姐这话她也知道了眼前这群人恐怕就是害住持的人,她顿时绷紧身体,随时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见众人无声,芸娘轻笑一声“各位师傅不要紧张,芸娘只是说笑。运水疲惫,今晨芸娘带伙计们回来填补一下肚子,见各位师傅不在园中,便带着婢子来后院寻人,来时住持房门大开,进屋时他已经暴毙在血泊之中。”
见正礼表情稍缓,芸娘试探地问道:“只是各位师傅昨日可曾听到山间传来的刺耳笛声,昨日听得我们脑仁儿都疼了。店里的伙计昨日可是一直在抱怨此时,弄得我好不头疼,这不!今日就早早地带他们回来,让他们在外间休息一二。”
若是真如她的猜想一般,那中蛊之事他们必定也知晓,不然昨夜刺耳笛声响彻山谷也不会来救他们一行人,想必今日见芸娘众人回寺定是在他们意料之外,所以藏于暗处,打算将这住持之死算在她们头上。
“贫僧昨夜未曾听闻笛声,想必是睡得太过死了。”正礼有些拿不准面前的这个女子,她分明是对寺中僧人有所怀疑,但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原本今日杀了住持后,醉仙楼的人一死,这泉眼便可以顺利地移交给那个人。只是他们一行人今日的样子倒像是没有中蛊。他原先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做个戏嫁祸于他们,但这小女子倒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而且经她这一提醒,倒是发现若是此时他们想杀人灭口怕也瞒不住外头的那一群“伙计”。
“想来各位师傅,也是昨日睡梦中被笛声侵扰,今日山间的晚课也晚了不少才回寺。只是不料今晨住持晨起不适,磕碰在这花瓶之上才晾成今日的惨剧。”
这僧人急于澄清自己与笛声无关,反倒是坐实了芸娘的猜想,既然这样,有云雀和外间的“伙计们”护着,那她不如送给这房中的僧人一个解释来了结此案。
“这……”正道有些恼怒,正准备说些什么,芸娘打断了他的话,“意外死亡还好,若是惊动官府牵惹出些谋杀之类的事情来,再夹杂着些江湖恩怨的事情,古突寺千年古刹名声失了事小,泉水的秘密泄露出去就损失大了。”
正礼明白,这件事情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他们必须给住持的死亡一个解释,若是此事就此了结,眼前这个小掌柜才可能不去追究其中因由。若是不从,怕是他们也无法善了此事。
“姑娘稍等,待我们师兄弟商量一二。”正礼一招手,众人都走了出去。
云雀关上门后,正准备问什么,又见芸娘示意不要出声,她走到了芸娘跟前,用手指在芸娘掌上写下了“小沙弥”几个字,芸娘示意云雀附耳过来道:“置于缸中,运回田庄。”云雀听后点了点头赶紧从后窗溜出去办事了。
这边正礼同师兄弟来到了正礼所住的禅房中。
正道气愤地说道:“师兄,为何我们不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帮人。”
“你以为我不想,但是那个人说过醉仙楼来取水的人都是练家子,武功不低,不然怎么会用下蛊的法子。”正礼嫌弃地看了看他。
“这群人看起来倒像是没有中蛊的样子,而且那姑娘看起来知道得不少,总让我有些担心。”正心担忧地说道。
“这倒不用担心,她们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大,而且若是我们对外宣称住持是意外身亡,这事情也没了追查的理由。”正礼手扶额头有些烦闷。
“原本这事情成了还可以大赚一笔,现如今这情况,倒是惹祸上身。醉仙楼的人反倒没事,也不知道他那边是怎么做事的,还说什么不要我们插手,现如今还不是要我们来给他们擦屁股。”正道坐在凳子上抱怨。
“正道!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师傅已经死了。这泉眼给谁还不是后任住持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这古突泉的秘密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些风险。”正心殷勤的帮正礼揉着肩膀。
正礼没有应声,其实正心说得有道理,虽然此次无法把师傅的死栽赃在醉仙楼身上,但是那人不过是要古突泉,之后自己当上住持后便将古突泉匀给他,至于秘密,只有死人可以保存的好。至于怎么死,那人一定会帮他们一把的。想到这里,正礼面上浮现了一抹阴狠的笑意。
正礼带着一帮师兄弟回到了住持禅房,满面温和的笑容:“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师傅是一时意外致死与醉仙楼无关。”
“师傅想清楚就最好了,”芸娘又到住持尸体面前叹了句“阿弥陀佛!”便打算离开。
“施主稍等!”正礼拦住了芸娘,芸娘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问道:“还有何事?”
“师傅大丧,恐怕今日难留施主在此取水了。”芸娘松了口气,答应后回到了前日居住的客房中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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