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茶贩刁难

这头叔母刘夫人吃了午饭派人唤黄逸儿过去,黄逸儿进了正房,只见叔母正与右手边坐着的一位陌生妇人相谈甚欢,后面还站着一位胖公子。那公子肥头大耳,相貌丑陋,两只鼠眼溜溜打转,形象甚是猥琐。

黄逸儿上前给叔母请了安,刘夫人拉过她一只手,满面笑容地介绍道,“逸姑娘,这二位是城北宋家的夫人公子,今儿难得来家里做客,喊你来见个面。”黄逸儿忙陪笑见礼。

那宋公子也不打招呼,只是眼瞅着黄逸儿从头到脚一顿打量。片刻,他猛地拍手叫好,转过身去朝着宋夫人笑道,“这家姑娘模样标致深得我心,前日我见的都是什么腌臢玩意!”听闻这番评头论足,黄逸儿有些许不舒服,然而碍于长辈在场不得发作,表面上自然不露一丝痕迹。

宋夫人笑道:“那给你娶黄姑娘过来好不好?”黄逸儿大吃一惊,连忙转头望向叔母,刘夫人也大笑起来:“前些日子老爷也说想给侄女寻门好亲事,这不正巧遇上你家公子了。我家小姐乃前尚书之女,自幼读书识字温柔体贴,今后过了门,夫妻间定是琴瑟和鸣。”

不料宋公子突然插话,“读那些劳什子有何用,有良田千亩便可衣食无忧,读万卷诗书依旧穷困潦倒,更何况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姑娘早日弃了这些没用的东西,学些女红足矣。”两位夫人连连称是。

黄逸儿没吱声,她不傻,那妇人和公子皆是锦衣玉带,衣着华贵,举止却粗鲁无礼,想必是当地地主的儿子准备娶妻纳妾。叔母居然想把自己许配给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难不成是为了丰厚的聘礼?她顿时愠怒,恨得牙根直发麻。当面却隐忍不表,只推说婚姻不是小事,须得和母亲多多商议。

回了住处,她越想越气,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桂花方才在一旁守侯,自是知道小姐苦衷,温言劝慰道,“刘夫人做事不厚道,小姐不如去找夫人说说理。”她用手帕轻轻帮小姐擦了擦眼角,黄逸儿接过手帕道了谢,解释道:“我原就打算和母亲讲这事。”

另一边,北院正屋内,杨氏见着女儿流着泪跑进来,忙放下手头针线,又嘱咐李嬷嬷去倒些温茶,心疼地问:“我的乖逸儿,谁又说你不是了?”说着,起身把女儿拉到跟前,含笑说道:“逸儿原来已经长这么高了。”

黄逸儿挨着她坐下,哭诉道:“叔母喊我去见城北宋家的夫人和公子,还说要把我许给宋公子为妻,那宋公子貌似野猪,粗鲁无礼,看不起女人还好色。娘不要逼我,女人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这种纨绔子弟我宁死也不嫁!这里待不下去,我要回京城!”

杨氏笑道:“你又说白话,这婚事我不同意就成不了。咱们两家虽久不来往,骨肉之情仍旧难以分割,叔父待你不薄,怎会害你。倘使回了京城,柔弱女子该如何养活自己?”

黄逸儿冷笑道:“除却住西厢的祖母,我们母女连同带来的丫鬟小厮一共九口人都住在北边的偏院子,这儿环境潮湿照不到太阳,过了中午屋内就昏暗无比。叔父更是从没给过月钱,过冬的黑炭和做衣服的木棉都是我们自己出钱置办的,与我们单独住在京城有何差别?”

她怕打动不了母亲,故意把话说的极重:“今天叔母只喊了我过去就要定亲,想必叔父也是知晓的,他们甚至都没问过母亲意见,分明是不把母亲当回事儿。母亲不知,平日里厨娘克扣伙食也是叔父默许的,下人都抱怨我们过好日子没想过亲戚,落魄了就来吃白饭。昨天我还听说叔母说我们吃穿用度占了她儿子的。终不成你当嫂嫂的能在小叔子家住一辈子?”

杨氏听了,便如同头顶泼下一盆凉水,清醒过来。黄逸儿看她怎样回答,母亲却只默不作声地流泪。

黄逸儿望着流泪的母亲,心下酸涩不已。记忆中她很少看到母亲流泪,父亲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办妥,好像只要他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母亲和她只需要坐享其福。现在父亲病逝,黄家彻底没了可庇护的人,母亲也很无助吧。她想起父亲遗言交代过自己要照顾母亲,这次自己在叔母那儿受了气回头却对着母亲咄咄逼人,不觉有些懊悔。

黄逸儿摸了摸茶杯已经凉了,重新倒了一杯,端起来喂母亲喝了几口,语气舒缓不少,安慰说,“母亲信得过我,就跟我回京城旧宅。祖母年事已高身体虚弱,不宜奔波,叔父对祖母也照顾有加,她用不着跟我们离开。绣球河畔的商铺收回来,我们自己开个饭馆茶楼的,一年也能有百两银子。我去给人代写书信,家里做的女红拿出去卖都能赚钱,难不成还能到街上乞讨?父亲教我读书明理,断不是为了相父教子。”

许久,杨氏紧紧回握了她的手,说道:“母亲知道了,我明早去回绝了这门婚事,过几日我们回京城。你且回去好好歇一歇,阿翠,打水来给我和小姐洗洗脸。”

黄逸儿深受感动,母亲不能干,但对丈夫对女儿都是真心真意。她还记得小时候打雷,母亲怕女儿害怕把自己抱在怀里睡,说自己是女儿永远的后盾,现在是的时候她该撑起这个家了。

翌日,杨氏回绝了亲事,黄逸儿告别了麻雀一家,主仆几人趁着雪霁良辰赶回京城。黄父去世后朝廷收回了官邸,如今她们住在南辛巷的旧宅里,旧宅虽说无法和官邸媲美,也比叔父家的偏院强上不少。

黄逸儿让母亲收回黄家在绣球河畔的商铺准备开茶馆。京城的绣球河河畔是全国最繁华的商业区域之一,街上人头涌涌,车水马龙,周边的茶楼酒家胭脂铺绸缎庄均是生意兴隆,同时这里也是文人雅客的聚集地。有了客流量的保障,黄逸儿打算把茶馆整体装修一下,她亲自招工做活,考察了几批匠人。付了定金后喊小厮牛二去看着店里工匠干活,自己则去集市上选购茶叶。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寒意渐散,阳和方起,春风拂过长街小巷,老宅庭院里的桃花树渐渐露了花苞。黄逸儿喝着去年的红枫泪看着账本,妹妹黄晶儿拿着一只漂亮的蝴蝶发簪在她跟前打转。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几个小碟,每个碟子里装的都是不同种类的茶叶。

“小姐水来了。”阿翠端着一壶热水进来放在桌前。黄逸儿从最左边的小碟里捏了一小撮茶叶放入壶中,再将沸水注入。等上半炷香的时间,她端起茶壶,将淡绿色的茶汤倒入茶杯中,抿了一口,递给黄晶儿示意她来尝尝。

黄晶儿不懂茶,照着姐姐吩咐尝了一口,只觉得和平常喝的没什么区别,又见那茶汤色泽漂亮,有悠悠清香,试探着回道:“这味倒好?”

黄逸儿却摇了摇头,“汤色清亮,香气馥郁,然而茶味涩而带有生青味,回味略苦,不如六安茶。你待在家里陪母亲,阿翠和桂花随我上西市瞧瞧。前些日子定的红枫泪应该已经到了。”

三人换了衣裳,取了几贯铜钱。阿翠替她在粉橙色绣折枝梅上襦外披上一件白底绿萼梅披风,她紧了紧披风,带着两个丫鬟轻车熟路地往西市处去。

到了西市,黄逸儿绕了一圈后来到前日订购茶叶的摊前,一番交流,她拿出五贯铜钱,茶贩接过后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装着五斤珍贵的红枫泪。

这红枫泪是安国远近闻名的茶叶,采茶期早,三月正是新茶上市的时节。相传红枫仙女和凡人书生私奔,西王母派天将捉拿,这对苦命鸳鸯分离时,仙女流下眼泪灌溉了一片茶树,这种茶树产出的茶叶便叫红枫泪。实际则因为年产量少且制作工艺复杂所以价格昂贵,一两茶叶须得一两白银,民间称其为“白银茶”。红枫泪外形条索紧结,色褐略乌,部分带有金毫,冲泡后汤色橙红明亮,滋味甘香醇和,香气清幽持久,似兰花香,乃上上品。

黄逸儿把木匣打开,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这盒茶叶里红枫泪混着红曲茶,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来。红曲茶外形极似红枫湖,但价格口感天差地别。从外观上来说红曲茶外形条索较红枫湖略显粗松,芽尖暗黑,色泽略显不均。这种茶泡起来汤色暗淡,香气不纯,尝起来口感苦涩,有回酸,茶楼茶馆基本不会选用。亏得黄梓卿素日喜茶,家里也常备一点红枫湖,她耳濡目染对茶叶也熟悉,这才识破了黑心商人的阴谋。

她将木匣递还茶贩,说道:“老板,你自己看看这茶叶,红曲茶混在红枫泪里卖我一斤一两白银,你这扁担上的诚信二字可还作数?”

那茶贩见状反驳:“这货真价实的红枫泪如何有诈,色泽红褐,叶片饱满。不信我泡给你看。”说罢抓了一小撮茶叶放入碗中,向隔壁酒铺要了瓢水泡开。黄逸儿接过一看,果然汤色暗淡,汤底浑浊。她没喝,摇摇头递还给茶贩。那茶贩子却尝了一口说道:“这红枫泪果真味甘醇厚。”

黄逸儿无心与他争口舌之便,只说:“你把银两还给我,这茶叶我不买了。”

“姑娘,这本是你预先定好的茶叶。我把这茶叶盒子打开给你现场验货,你要我试过现在卖不出去了,岂有你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说罢,他向周围一使眼色,立即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布衣男子围了上来,赶人走的气势。

“你……太无耻了!”桂花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阿翠挡在小姐面前,叉腰骂道:“休得欺人太甚!我家小姐身份尊贵,你们冲撞不起!”那几人大笑道,“管你天王老子,来了西市都得听我们的,有种报上名来!”

黄逸儿父亲刚去世不久,她尚在服丧中,自是不愿提到父亲名讳。见对方不退让,她表面与茶贩僵持,暗中拍拍桂花的手臂。桂花心领神会,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去报官。

茶贩见她不说话,一把推开阿翠,走到她面前。黄逸儿瞧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有些打鼓,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谁料脚后有一块青石板凸起,她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吆喝,“九门提督老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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