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门提督

这厢气氛正焦灼着,忽地平地一声惊雷响起,“九门提督老爷到———”

这九门提督便是安国的驻京步军统领,负责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城内治安。

黄逸儿久闻这位九门提督许霁川大名却从未见过其本人,据传他是皇帝姐姐尧月公主的侄子,深受皇帝信任,为人冷酷无情,腹黑沉稳,手段狠厉,且平日不近女色。

两个穿着蓝色官服的衙役敲锣在前面吆喝着,转眼功夫,一阵“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声响起,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迎面是一个骑着枣红色骏马的年轻男人,他个头高大身姿挺拔,身着一件月白底靛青蟒纹刺绣窄袖圆领袍,腰间束一条淡青长穗绦,佩一枚血红双鱼玉佩,脚下登着一双青缎褐底朝靴。头发色如泼墨,扎成马尾高高束在脑后,额前碎发自然向两边分开。他戴着半张黑底红纹鎏金面具,那面具上青色的獠牙嗜血恐怖,这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诡异。仅看露出的下半张脸,唇线流畅,下颌轮廓分明,大抵也是位丰神俊朗的人物。

这位九门提督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微微颔首,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问道,“何人闹事?”

黄逸儿看不清他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惧意,迟迟没有回答。莞尔她想起是桂花报的官,重又找回了底气。况且本就是茶贩欺负妇孺,不讲诚信,提督来了不妨让他评评理。

另一边,许霁川正在街上视察巡逻,听到西市有人闹事立马赶来维护秩序。他远远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贩夫围着两个坐在地上的柔弱女子,走近了听见贩夫大声说到:“小丫头片子拿了货不给钱,反被这丫头倒打一耙说我骗人。老子爷劝你识相,兄弟们帮我评评理。”其中一个女子气得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男人鼻子骂道:“众人面前你也敢颠倒黑白。”另一个女子见着官府来人,也起身对他作揖,缓缓说:“既然提督来了,不妨就让他评理吧。”

那茶贩皆是普通的成年男子,两个女子似是哪家的小姐和侍女。侍女相貌平平,小姐却非常貌美。许霁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女子年纪尚轻,身量苗条,皮肤粉白似雪,一张小脸面若桃花,两条黛眉状如新月。她那圆圆的杏仁眼黑白分明,让许霁川无端就想起自己家八哥那对机灵的绿豆眼。回过神来,他心生诧异,自己现在怎么看到美人都会想起鸟。

许霁川喊手下衙役把贩夫拉开,招那年轻女子问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来说。”

黄逸儿道:“小女子是绣球河畔茶馆主人黄氏,来西市进货茶叶。前些日子和这茶贩订好了上等茶叶红枫泪五斤,一斤一两白银。今日交货却发现茶贩竟拿红曲茶掺在红枫泪中以次从好,我不愿交易,茶贩便将我扣下。”说完把字据呈上去。

许霁川看了字据,又派人取来装茶的匣子,用手拈来一看,果真是两种茶叶混在一块儿。

他转头质问茶贩:“既然你与黄姑娘并无前嫌旧怨,你为何卖她假货?她与你原就定好货物和价格,你有不满早该提出,何必狗尾续貂鱼目混珠。你为商多年,难道’诚实守信‘这四个字也没听说过?安国法律规定用器不中度不粥于市,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违者杖九十,再犯者徒一年。你说我如何处置你?”

那茶贩原是见黄逸儿一介弱女子,仗着人多打算强买强卖,看官府来人便失了大半气焰,此时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许霁光知他作贼心虚,让茶贩还了人家姑娘铜钱,又喊手下把他们押送衙门处理。

这头,待人群散去后阿翠望着提督骑马远去的背影,挽着小姐的手喃喃说:“今日见了提督倒是和传闻中不符。”桂花感激他帮小姐解围,也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提督大人公正无私,从容果断,乃真君子也。”黄逸儿听到这话,笑笑不语。

此后一连忙活了好几日,几人才终于准备好开店用茶。黄逸儿精心挑选了八种不同口感不同价位的茶叶,配上四种不同的茶具,以求满足不同身份客人的需求。

一是晋阳猴魁,二是红枫泪,这两种茶味道好但价格高,达官贵人最为喜爱;三是骏眉羞,四是普洱黑茶,五是六安瓜片,六是龙井绿茶,这四种茶质量好价格实惠,乃是文人墨客最爱,平民百姓也喝得起。七是菊花枸杞茶,八是大麦茶,最后这两种倒不算茶叶,只是解渴开胃。银壶拿来煮黑茶,紫砂壶来泡红茶乌龙茶,菊花茶绿茶用白瓷盖碗,大麦茶用木碗。同时再提供一些茶点和小吃,例如瓜子花生糕点,供客人品茶时享用。

开业一天,生意普通,三三两两有客人来喝茶聊天。黄逸儿倒也不发愁,做生意是长久事,一朝一夕看不出什么。她甩手交给牛二和周叔看店,自己则带着阿翠去街上逛。

路过安晴桥的时候,她忽地听到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音叫道:“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黄逸儿心下一凛然,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会有人当街行凶,她当即环顾四周,却只见桥下川流不息,摊贩揽客叫卖,行人匆匆路过,一派祥和景象。再仔细听,发现声音竟然是街边卤肉铺旁一个笼子里发出的。

黄逸儿走近肉铺旁的笼子,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黄嘴八哥,右边翅膀折断了,缩在笼中惨兮兮的。八哥能言人语,刚刚的求救声便是他发出的。不过他词藻有限,喊完救命就是一通叽叽喳喳的鸟语。旁人听不懂,黄逸儿自幼能辨鸟语,听了脑门抽得一跳一跳。这八哥满口跑马车,嚷嚷的正是求饶经典话术:“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杀了我老母无人赡养,小儿无人哺育,希望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我绝对不敢再来偷肉吃了。”接着话锋一转,八哥又装模作样叹息道:“吾南岗山大王,平生不下泪,今朝竟败在你这小小屠夫手里,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黄逸儿觉得好笑,这八哥在她遇见的鸟儿中也算极为聪明的,死在这里可惜。她心道,茶馆刚开业,不妨救下八哥放生,也算行善积德。便对着八哥说,“别嚷嚷啦,小心吓到路人。你今儿运气好遇上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八哥高兴地扑棱着一边完好的翅膀,呀呀直叫。黄逸儿转身问屠夫能不能把八哥卖给她,屠夫擦擦汗告诉她八哥经常来铺上偷肉吃,今日被他抓住打断了一边翅膀。最终黄逸儿花五十文买下了八哥,屠夫把八哥提溜起来用麻袋一套,递给她。

黄逸儿接过袋子,走出去百米,对着袋子里扑腾的八哥说:“我可以治好你的翅膀之后放了你,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家八十岁老母和三岁小儿多少肉多少大米都可以。”那八哥停止了在袋子里扑腾挣扎,叫道:“黄毛丫头,你能听懂本大王说话?”黄逸儿说:“自然,我也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你不必担心,我并非想要害你而是有求于你。”

说罢,她松手把八哥放了出来,那八哥断了翅膀飞不起来,只得用爪子抓住她的胳膊稳住身体,自我介绍道:“吾乃南岗山大王许八公,祖辈昔年曾随安国开国皇帝征战四方,打下江山。封侯加爵的时候老皇帝竟忘了我祖辈,我祖辈搬去南岗山称王,后世代居住于此。只要本大王一声令下,九州之地,四海之荒,鸟中莫有不听从者。”

接着又问她:“小丫头求本大王何事?”

黄逸儿知晓他在吹牛,也不戳穿,只说:“家父前阵子病逝,麻雀五十六告诉我他看见父亲与一官人当街争吵后一同上车离去,当时正好有只八哥在车顶栖息。你伤好之后帮我找到他,问清我父亲与何人争吵,所为何事。”

许八公说:“你所问之事发生在何日?令父又是何许人也?”

黄逸儿回道:“去年九月初二,莫约是上午。家父是当朝前任尚书郎黄梓卿。”

不料那许八公听了后开口又问:“你父亲是不是穿着朱红色官服,额上有道十字疤,眼睛细细长长,上边八字胡,下巴留着很长的山羊胡?”

黄逸儿大吃一惊,忙问他:“你见过我父亲?”

八哥挺起胸脯,抖抖羽毛,“算你运气好,我就是当时车顶那只八哥。”

黄逸儿再想追问,许八公却说他现在又渴又饿,翅膀还疼,脑子里就记不起事。黄逸儿只得先把这油嘴滑舌的八哥带回家,准备了大米,豆腐和肉糜,又命人去请兽医替他包扎伤口。

一顿好吃好喝招待后,黄逸儿将许八公放到八仙桌前,和颜悦色地问:“你既然吃饱了,就先告诉我,我父亲是与何人发生争执?”

许八公吞完了盘子上最后一块豆腐渣,语出惊人:“我的主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许霁川。”

“……”黄逸儿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许八公没给她思考时间,接着说:“不过你别误会,如果老许真的要杀你爹根本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还让他上马车。那天是皇帝传你爹觐见,老许也要去皇宫,顺路带他一程。”

“那他们在争吵什么?”“不知道啊,大概是谈宫中之事吧,老许向来不让我听。我当时盯着槐树上的布谷鸟看,他偷偷在画眉窝里下蛋,还把人家的蛋挤掉,真无耻啊!”说到这里许八公激动起来,伤翅碰到了茶壶,疼得呀呀乱叫,“你爹突然发火,然后老许说了几句话他又消气了,再后来他们就去见皇帝了。”

黄逸儿沉思片刻,朝堂之事,凡夫女子不容置喙,想要从这方面下手恐怕困难重重。

她蹦出了一句,“你还有主人啊?”

八哥小眼珠子翻了翻,没说话。可惜它没有眼白,看起来像眼睛有点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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