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翊的耳根有些泛红,被眼尖的宋泷墨注意到。
两人距离很近,已经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步,宋泷墨本应该后退半步,可她原是坐在窗边的,根本退无可退。
以至于她分神思考要以什么更加体面的方式和明翊拉开距离。
正是因为宋泷墨略微晃神,才注意到明翊泛红的耳根。
这实在稀奇,宋泷墨还没瞧过有男子的耳根会红成这样,隔着纱看不真切,于是宋泷墨又凑近几分。
薄纱轻抚着明翊的脸颊,逗弄得人心痒痒。
可宋泷墨才没过分思考这些,她眼瞧着那耳根越来越红,红到能滴血。
纱遮挡着视线,反倒别有一番滋味,如黄昏时分的晚霞,绚烂美丽。
“明佥事。”宋泷墨这样想着,也这样说出来,甚至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你这里红得像霞。”
明翊仿佛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迅速后退两步,直直撞到身后的桌子,咚一声跌坐在桌上,连脸颊都泛起薄红。
好像被轻薄了似的。
这下宋泷墨真的笑出声来。
“走吧。”宋泷墨对坐在桌上还惊魂未定的明翊道,“不是要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宋丞相的女儿真真是与众不同。”明翊评价。
说她家教不严?
宋泷墨毫不留情回敬:“明家家风就是拿未出阁女子的纱帽?还凑这样近。”
明翊理亏,语塞。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宋泷墨手中还拿着早已采买好的东西。
在刚刚寒酥急着找情郎的时候,宋泷墨便已经把需要的东西买好,悄悄藏起。
“从我入宫开始,你们就已安排好让寒酥接近我,是吗?”
宋泷墨一边走,一边道。
明翊走在前方,想伸手替宋泷墨拿,却在半空中又收回手:“是。”
“不过,寒酥不能算是我的人。”
“不能算”这三个字用得很巧妙,既没有完全撇开与寒酥的关系,又让宋泷墨不能完全放下对他的戒心。
又或者他知道说这个人不是他的,宋泷墨会更加怀疑他,还不如坦坦荡荡承认,反倒能让宋泷墨放下戒心。
宋泷墨暗自思忖着,道:“他不是什么能令你赴汤蹈火的人,如果他以这样狠辣的手段陷害我父亲,那总有一天也会害你。”
然后抬眼偷看明翊的神色。
明翊是聪明人,他知道宋泷墨说的这个“他”并不是刚刚二人在讨论的寒酥,而是另有其人。
“想诈我说出幕后主使么?”明翊耳边的红霞消退,又变回素日冷冰冰的模样,不屑一笑:“宋小姐,我是掌诏狱的,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怎么可能因为你这句话就被诈出什么?”
“我没有要诈你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宋泷墨甜甜地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明佥事。”
宋泷墨这样坦荡的样子令明翊忍不住有些怀疑:“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是谁。”宋泷墨见人上钩,继续道,“能让寒酥这种不入流的人来害我,他也不过如此。”
没想到明翊放松下来。
“你真以为你值得他亲自派人动手?”
宋泷墨一凛。
“只要他想,到处都有人争先恐后帮他弄死你,寒酥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位高权重。
宋泷墨暗暗分析着明翊的话。
“是么?”
就算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也要摆出一副输不了的姿态。
“你可以回去告诉他,很快,我就会成为他不得不亲自动手的眼中钉。”
寒酥见到宋泷墨和明翊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在做什么?”宋泷墨奇道,“宋府还有需要查抄的东西么?我记得我家的案子已经结了。”
寒酥抖着声音,指着宋泷墨,“不可能!她明明……”
“还有什么想找的,不如明佥事与我明说。”
“还要找吗?”江砚这话是在询问明翊。
“让搜的人回来,寒酥即刻押下,秋霖若是来找,就说人犯了事,被扣去慎刑司。”明翊不紧不慢,“再找两个人,好生送宋小姐回宫。”
说完,他便看向宋泷墨:“宋小姐以为如何?”
“你都安排妥当了,还问我一个掖庭贱奴做什么?”
宋泷墨虽然是这样说,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意味很明显。
“答应过宋小姐的事情,我自会做到。”
“你们锦衣卫可不可信。”宋泷墨淡定陈述。
“那宋小姐是想与明某一块去一趟诏狱?”明翊慢悠悠地问。
“如果诏狱欢迎,并无不可。”
“人命如此贵重,宋小姐还是不要轻贱的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谁都不愿意松口,可就在下一瞬,寒酥在宋泷墨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明翊霎时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把宋泷墨往自己身后拽,宋泷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闪避不及,被他拽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倒。
就在她抬眸要问明翊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忽地鲜血飞溅,即便明翊挡在她的面前,也有些血珠溅到她的脸上,血腥味萦绕她的鼻翼,霎时一种陌生又惊恐的感觉油然而生,宋泷墨感觉到自己连腿脚都动弹不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个出血量,她不可能不知道,此人必死无疑。
“明翊!”
宋泷墨只愣上几息,就冲上前去,一把拉开明翊,才见到眼前的景象。
寒酥手中握着匕首,直直刺进自己的脖颈。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呆滞而失神,手还颤着,僵硬地转过头,盯着宋泷墨。
“……你都知道了?”
因为脖颈被刺穿,她的声音“咔咔”的,被掐着发不出声音,却又竭尽全力发出声音,有一种诡谲感,听得人汗毛直竖。
“我都是骗你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寒酥继续道。
宋泷墨张张嘴,被眼前这个景象吓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本以为明翊是要对寒酥动手,可没想到寒酥是自尽。
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我只想享受荣……”
寒酥话还没说完,就直挺挺地倒下。
宋泷墨终于找到自己的知觉,缓缓后退好几步,在要跌坐在地上的前一刻,明翊抬手抓住她的手臂。
她不着痕迹地蹙眉,紧紧盯着那只手,嫌恶地拍开,站定。
“她是自尽。”明翊收手得很快,似乎发现宋泷墨并不喜欢他这样碰,于是还后退半步,才对宋泷墨道,“宫女自戕不是小事,她是连祸及家人都不顾了。”
寒酥当然不会顾什么祸及家人。
自始至终,寒酥都是为了自己,就算是说什么情郎,也是想掩盖要害宋泷墨以拿到银子的目的而已。
宋泷墨对此并不觉得奇怪,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是寒酥,在自己刚刚进掖庭的时候,就干脆利落直接下手,根本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遑论称作姐妹了。
但是,为什么寒酥会选择自戕?这里面一定有比死亡更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宋泷墨沉思,没有回应明翊的话,默默走到寒酥身旁,伸手阖上她的眼。
明翊走到她身后,“你还想做什么?”
“我去买口薄棺,给她下葬。”宋泷墨站起身,道。
那语气不是怜悯,不是同情,也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施舍。
是很平淡地陈述,像是今日的晚膳吃什么一样。
宋泷墨的情绪收敛得如此之快,寒酥的尸骨未凉,她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甚至还能平静地说出给人买棺下葬的事情。
“……”明翊没有说话。
他只做不说,挥手叫来他的手下替人收尸,让宋泷墨给她买棺,还带人给她下葬。
宋家早已是谁路过都感觉沾染上晦气,何况锦衣卫一来大家退避三舍,因此即便是青天白日,也没有什么人瞧见。
给寒酥下葬完,宫门已经落钥,如果要回去,只能等第二天一早。
这正好如宋泷墨的愿。
深夜,宋泷墨换上一身黑衣,悄悄潜入宋府。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天色虽然黑,路也看不真切,但宋泷墨对宋府的一砖一瓦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此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就摸进宋琛的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七零八落的,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宋泷墨低头小心翼翼看路才没有被满地狼藉绊倒。
她走到一处地方,悄悄挪动橱柜里的一个青花瓷瓶,很快,柜子缓缓移动,一个长长的地道出现在眼前。
宋泷墨站在地道前,却没有迈出步子。
父亲确实和她说过有这么一个地道,也带她来打开过,但她从来没有下去过。
宋琛不让她下去。
他说,这下面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如果宋家覆灭,就要来这里找。
而宋家被查抄的那一日,宋泷墨根本来不及找到这里,直接被抓走,所以她也不清楚到底有什么惊天秘密。
至于为什么锦衣卫来宋家搜查,查不出什么东西,宋泷墨也不知道。
大概是锦衣卫干活干得糙吧。
如果现在自己往下迈步,就能找到真相。
宋泷墨深吸一口气,抬脚正欲往下走,忽地嘴被一个人捂住,大半张脸都被紧紧捏着,力道之大令她脸颊微微泛疼。
一股幽幽兰香飘来,宋泷墨感觉自己后背贴紧一个精壮的身体,炙热得几乎要将她的身体烧穿。
宋泷墨心头一紧。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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