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堆洇着些暗色,姜静婉估摸着是她们往柴火上浇了从厨司处拿来的豆油,经火一点,灼热的火焰很快就蔓延到姜静婉脚下。
恢复记忆的姜静婉,神色之中多了些许平静。把奴隶架起来烧死,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眼下情势危急,她抬眼往天上望去,围场上空聚集起厚厚的一层云。
暴雪掩盖了火焰。
她现下自是可以自如地使用玉断了。只是众女祭不明白,看见突降的暴雪把她们点燃的火焰浇熄,还以为是山神不同意她们私自处死姜静婉,再看见姜静婉镇静自若的模样,便膝盖一软,纷纷跪下来。
姜静婉满身雪花,冻得她暗骂一句:这群蠢货,有眼见的就该快点把我从架子上请下来!
她冻得哆嗦,说出来的话也虚了几分:“你们倒是先把我解开啊!不然我就要冻死了!”
跪下去的女祭面面相觑,可绑住姜静婉毕竟是守神娘娘旨意,她们可不敢擅自解开。之前过火的怒气好像也被这场暴雪浇熄了,面对姜静婉,她们甚至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一旁从方才就在一边默默观望的白菊走上前去,没有解开绑在姜静婉身上的绳索,只是帮她把身上的积雪拍落。
白菊低声道:“我们无权无势,是一点错误也不敢犯的。守神娘娘没说可以解开你。”
姜静婉对白菊愿意上来帮她拍落积雪感到有些意外。她现在是人人避而不及的存在,巫礼处置不了她,但不代表处置不了别人。如果和她牵扯上了,对白菊来说不会是好事,这点她这个爱抓别人小毛病的人不应该不明白。
趁拍雪的间隙,姜静婉低声对白菊说:“我现在可是众矢之的,不需要你来寻我错处了。你离我太近很危险,扫了雪,就赶紧离开吧。”
白菊一边拍雪一边道:“你还是这么没礼貌,一句谢谢都不会说吗?”
白菊顾左右而言他,像是不甚在意姜静婉现如今的身份处境。姜静婉不由得多想了一遭。从来在山神殿循规蹈矩的她现在骤然当着大家的面,帮一个绑在架子上的罪人扫雪,昨天还帮江芥和她传话。
姜静婉猜想,白菊不再唯山神殿之命是从了,只不过她现在应该还在摇摆不定之中。
姜静婉对白菊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山神大人对我说,她其实没想处置我。”
扫完积雪,白菊也不再停留,听姜静婉说这句话也不甚惊讶,转身就走了。
姜静婉内心感叹,也不知道这话她听进去了没有。
暴雪浇熄了要烧死姜静婉的火,这么件大事总会有人跑去给巫礼报信。方才留下她不会处死姜静婉的命令之后,姜静婉以为她会留下来看看自己会有什么动向。可见巫礼这番步履匆匆的模样,脸上挂着不甚喜悦的神情赶回来,姜静婉想着,这也不像是一直留意她动静的人该有的模样,倒更像是真的突然才得知消息赶来。
姜静婉这边,难道还不算巫礼现在火烧眉毛要处理的事情吗?还有空抽身去管别的。
“你们真是胆子大了,我说了不会处死姜静婉,你们还敢私自动刑!”
巫礼怒气冲冲地赶来,把在场的女祭都吓得不轻。只有姜静婉听得明白,巫礼这话纯粹是事后找补。她巴不得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姜静婉,这样她可就不用再来回折腾了。
巫礼赶到姜静婉面前,看着柴火堆上厚厚的积雪,才不得不认真去想,姜静婉此时怕是已经当回狱教了,除非用了玉断,否则这雪不可能下得这么及时准确,还说停就停。
她站到姜静婉面前,低声问:“这场雪,是你下的吧?”
姜静婉反倒不藏着掖着,高声道:“守神娘娘何必把山神大人降罪的大雪说成是我做的?我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女祭,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雪是您强行把我送上山,山神不肯收我而下,您难道忘了吗?方才雪又大了,您又是哪里做得失职了吗?”
巫礼道:“不管怎么说这雪也渐渐小了。现今本就不是下雪的季节,过几天雪就会化开,我也安排人扫雪开山,天山脚下不会有人会因为这场雪而受害,我这样做,哪里失职?”
可话一说出口,巫礼立即就察觉出不对。若上山时姜静婉就已经能够使用玉断降雪,那这场雪就应该是为了阻止她上山而下,方才她已经向众人明白告知不会处死姜静婉,却为何仍不肯放晴?
“您这是怎么了?我从回到山神殿就被您绑在这儿,不会再做出什么错事了,还有什么让您放心不下呢?”
上山,下山,赈灾。巫礼将将想明白,这三件事连贯看来,重点却不在姜静婉,而是那位一直被她忽略的费将军。
她举起手,掐着姜静婉下巴,道:“你以为,他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你收买的吗?”
而后,巫礼将手慢慢往下,修长的指头包裹住姜静婉的前颈,而后施力一掐,指尖深深地嵌进姜静婉的皮肉里,窒息的感觉接踵而至。
“一捏就死的人,你拿什么和我斗?”
姜静婉因为窒息满脸通红,却扬起一个满足至极的笑来。
雪又开始大了起来,与此同时,厚重的云层中还有些许雷电蕴积的征兆。
巫礼不曾松懈半分力气,长时间窒息之下,姜静婉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
一道天雷劈向天山山头,剧烈的雷暴声,让巫礼终究松了手。
姜静婉重重地咳了几声,脸色缓和了些,便道:“山神是你的权利,自然也会是你的掣肘。”
巫礼不语,围场上空卷起庞大的雷雨云。
“咳……这招弄不死江芥,你以为还能弄死我吗?”
围场上空的云层卷起又散开,翻涌之间,只落了些雪花,雷电将落却都被冲散了。
人群中的白菊看着天上聚起又冲散的云层,若有所思。
姜静婉偏头,道:“看看她们。你现在,怎么处置我都不对。”
巫礼放弃了。长叹道:“是啊,怎么办呢,那就把你放了吧。”
护卫果真上前将姜静婉解了下来,巫礼道:“你和江芥,在这里只会是另类,为人所不容。我不必处置你。”
巫礼让姜静婉回了她所在的那一组,并命令教习默默对姜静婉的集训一切如常。有了巫礼发话,其他人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姜静婉音乐能够感觉出来,大家对待她比之前客气了,或者是说,更疏远了。
江芥所在的禁闭室严防死守,而且经过了此一遭,山神殿中几乎所有人的双眼都忍不住地在意着姜静婉,就好像巫礼的眼睛透过她们,无处不在地在山神殿监视着她,让她没有一点可以自己左右的空间。
放了姜静婉以后,一切似乎恢复如常。巫礼也不再刻意针对姜静婉,只当她依旧是一个普通的丙级女祭。
但怎么可能呢?姜静婉想想都觉得不对。如果巫礼不把她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能意味着一点。
江芥要出事。
她笃定巫礼近几日会对江芥下手,但只凭预感,根本无处得知巫礼会怎样对待江芥,更难以凭这种单纯的预感去想所谓的应对之策。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一天傍晚,白菊跑来和姜静婉说,巫礼下令秘密用药处死了江芥,正把他的尸体悄悄转移埋到后山上。
“你说什么?”
姜静婉两手扣着白菊的肩膀,急切地发问。
“你别急,听我说完。”白菊环顾了四周,这会儿大家都在忙此番和洗漱,刻意靠近姜静婉也不是什么好事,白菊又是个形同不存在的普通人,上次帮姜静婉拍雪,白菊也被大家视为不敢让姜静婉真的冻死才上前接近她。这才让她寻得了一处隐秘告诉姜静婉。
“今天嬷嬷让我送饭的时候,刻意叮嘱说今天的饭必须看着江芥吃下去,我感觉不对劲,门外又有护卫在看着,我就按住了他拿筷子的手,让他别吃。”
白菊说得磕磕巴巴,想来也是吓得不轻:“后来他佯装拿不住碗倒了下去,门外的护卫就立刻冲进来,捂了我的嘴,又把假晕过去的江芥绑住手脚,我只能确定,他们扛着江芥是往后山去的,他们不会是要埋了他吧!”
姜静婉越听越急,拔腿就像走,却回过神来,问白菊:“他们后来就这样把你放回来了吗?”
白菊含着哭腔道:“嬷嬷守了我很久,见我吓傻了,叮嘱我什么都不要往外说,这才把我放了。”
“很久是多久?”姜静婉低吼着问。
白菊道:“我是日落之前送的饭,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
与此同时,山神殿后山上,江芥本想趁着出殿的机会趁机逃跑,却不想他们人多势众,一把铁锹猛击中江芥的后脑,他这会儿是真晕过去了。
巫礼在后山上早早地命人挖好了深坑。他们把晕过去的,绑着手脚的江芥扔进去,把混着雪团的土一下一下添到江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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