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剜心

火势滔天,殷景山叫数十名府兵把守,不许有人泼水救火,一时间惨叫声不绝,屋檐烧断塌下来砸了自己的手下,他也丝毫不以为然。

学宫外逃窜的多,殷景山凭着侍从身上的袍纹认出来这是谢氏的人,便叫人把他提过来,踹倒在地。

“谢荣渊什么时候滚回来?”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侍从浑身战栗,背后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大片。

殷景山用剑挑起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悬在空中:“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看了适才侍从跪倒在地双手汗湿留下的掌印,讥讽笑了,接着把人投入火海。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火焰炽热,皮肉都要被烤化,那侍从几下就没了声音,殷景山拿了帕子净手。

江上有船破风而至,船帆上面刻了一个巨大的“殷”字,四周蛇纹铺绣,好不张扬威风。

“把画全部卸下来!各家各户给我去贴!敢抗拒的格杀勿论!”殷景山厉声下令,船上的人闻言即刻拖着几大箱子画鱼贯而出。

凄厉的声音哀转不绝,红光血光洗遍了此处每一角落,殷景山一班人马先路过谢氏,直接踢门进入。

“装潢好清雅。”殷景山嗤道,随手把花瓶扫落。

清脆的声响摔的人酣畅,似乎能把恶意都牵引出来,化作一条巨蟒,牢牢缠住自己眼中的猎物。

谢府。

“上。”殷景山道,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府兵将箱子打开,接着踹门的踹门,砸东西的砸东西,把墙上、桌上的物什全数扫了,然后将画布对准,牢牢贴上去。

一片狼藉,密密麻麻的画露着吊诡,像是封条,但方位、幅度、大小全是乱的,有什么便贴什么,有什么便砸什么。

“看着舒心多了。”殷景山笑笑。

当年在学宫时,除了常年第一的袁宇,还有他同样看不爽的谢荣渊,排在他们后面的大差不差也是那几位,顺序可能会有变动,但万年不变的还是他殷景山。

谢荣渊在学宫时没与他说过几句话,甚至连个眼神也很少,整日会协同祁氏小子去大街小巷疯耍,不说是学宫学子,就是剑师也时常找不着人,逮到就要训他。

可谢荣渊还是能考第二呢。

而自己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学,坐在学堂内却像个笑话,他不给眼神,便是可能瞧不上自己,给了眼神,但那眼里的探究真的不假,明明白白地写着:

这人是谁啊?

殷景山抬手将桌子掀翻了,上面的茶壶扫了一地,茶水洇湿地面。

府内的侍从跑的七零八落,但依旧有几个敢站出来,被府兵扯的披头散发,但却能在殷景山面前喊的歇斯底里:

“殷景山!你桩桩罪责罄竹难书,今日你欠的每一笔债,来日谢家主都会从你身上讨回来!从殷氏身上一笔一笔讨回来!”

“杀。”

殷景山挑眉,起身,脚尖碾碎了杯盏碎片。

手起刀落,人头点地。

谢府内已经铺满了画,殷景山叫人拿来火把。

“这些画,是我呕心沥血耗费十年制作,不会被火燎烧,不会遇水即晕,还能吸人精气,反寿给殷氏。”

“是我赢了。”殷景山笑的疯魔,等府兵泼油完毕,便将火把一掷,风一吹,便都点起来。

“噬魂钉的阴气重,虽不能完全转化,但此等功力实在不俗。”谢群活动了肩骨,拧了手腕。

功力一提,体内的伤便好的稍快些,虽然谢群的肋骨依旧断折,袁昭的指甲依旧不知所踪,但两人已经好受许多。

袁昭安置好外面的一人一鱼,回来就见谢群一副神采奕奕不受打击的样子。

“他们没事了,大概要修养一月之余。”袁昭掀袍,在他身边坐下,“修养的日子多了可以,但少了不行,殷凡善功底弱,外伤明显,五脏六腑伤的也重,鲛人更是不必多说。”

“那便待上一月,命要紧。”谢群道。

袁昭又看着自己没了指甲的皮肉发呆。

不疼了。

“此招好用,现在才转这么点气,功力就是之前的一倍有余,若是全数转了,应该能扫便殷氏了吧。”袁昭感叹道。

谢群也眸里一暗,提及殷氏他不免想到只隔了一点距离的殷凡善,他既然敢和袁昭摊牌要对付谢氏,那是否意味着殷氏早已是箭在弦上了呢?

“不知道母亲和父亲如何了,是在令阳还是在丹岭。”谢群把袁昭的手拿过来,不让她去看伤处,使劲捂了捂。

是啊,也不知母亲如何了。袁昭也这样想。

阴冷的地窟哪怕有火堆燃着,但光亮还是不足以驱散黑暗,又是杳无人迹又是无伙食供给,人不免开始忧思忧虑。

袁昭出声:“一月既定,但我们毕竟是食五谷的人,现下困着出不去,温饱都成问题。”

瀑流湍急,别说是鱼,连根水草都捉不住,没兜满嘴沙都算好的了。

谢群也有些犯难。

袁昭看着自己,忽的想到了自己曾经上学时老师讲的,灾民闹饥荒人吃人的实事,无奈苦笑。

“总会有办法。”谢群吹吹她的手。

袁昭用双手轻轻抱住他,尽力不碰他稍凹陷的胸骨,谢群的唇色和面色白的吓人,但眼神都锐利却半分不减,她心里万般思绪交织。

这地窟里只有棺材,其余的便是些柴火,能果腹的东西就只有水。

转机,会不会就在这棺材内?

袁昭用手抚着他眉心,问:“疼吗?”

谢群把脸贴在她手心里,笑笑:“不疼了。”

本以为在这地窟内再也看不见袁昭了,但这样其实也挺好,毕竟如果她不下来,就能好好活着。

谢群当时和殷凡善靠在墙上,殷凡善神志不清,他也差不多,只是勉强能用血染了的模糊视野朝上看,挣扎着还要让凹陷下去的胸腔重新作用,带着自己杀出来,再去见袁昭。

“你砸下来的时候,我很害怕。”谢群轻声说,“那时候你的呼吸很弱,几乎感受不到,但后来我莫名感受一股力,我的力气减半后,你好像也慢慢醒过来了。”

袁昭吻他的额头,道:“双生契,同生则伤害均摊,一死一生则生者最大亏空。这是那日乡间借宿时,我给你施的法术。”

谢群听了微愣,随即被呛了一阵,迸出震天动地的咳嗽声,血红瞬间染满了手,他退开些距离,怕染着袁昭。

“这是袁氏新人成亲夜用的,你与我共饮交杯酒了?”

唇上的血驱散了白,咳嗽的急竟然让他的面色染了几分红,谢群忽的笑的灿烂。

“是啊。”袁昭心内一揪,用手捂住他的唇,示意他不要说话,静息养神。

谢群忽的虔诚地接住她的手,微凉的唇紧贴上手心。

“那你可不能负我。”

他很疼,疼得不可控,所以拿了些话来慰藉,袁昭看出来了,心只揪的更紧,但还是绽开笑容。

“不会,袁昭等着把谢公子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进袁府呢。”

“咳……好……咳…!”

喘息声忽然急了起来,接着谢群迸出更猛烈的咳嗽声,一下又一下,直像要把肺从骨子里咳出来,袁昭鼻子,嘴巴,双耳都漫出了血。

“袁昭。”谢群呛得更厉害,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化气需要的力气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除双生契?”

袁昭把血抹了,看着好生骇人,答道:“没有。”

疼,袁昭整个人都发起颤来,她看着谢群呼吸不过来的样子,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办,那层衣物就这样挂在那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谢群断裂的胸骨。

谢群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把刀拿在手里,接着就朝袁昭伸手。

“干什么…?”

“你那时候要求一起断发……”谢群费力地朝她眨眨眼,好让她放松警惕,但这显然看着无济于事,“这是破双生契的方法吧?”

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混杂着血,顺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袁昭劈手把剑夺了,然后一把扔远,咬牙流泪道:“你撑不住的。”

她当然知道谢群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把这些疼痛全部揽过来,全部让自己受着,谢群笑笑,这时候却忽的不喜欢她这样聪明了。

明晃晃地戳破心思,不疼。

看着你几窍流血,看着你此刻流泪,才是剜心。

谢群记忆中好像也见过袁昭几次哭了,虽然袁昭本人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呢,总是压抑心绪,总是不去表达,一个人消化。

“这是不是,你第一次为我哭?”谢群欠欠地笑。

他难受的很,疼痛像把火,更像一把烧红了的铁钳,烙印在他身体的每处,五脏六腑扎的疼。

袁昭双眼也开始流血。

“不说话了,好不好?”袁昭想抱紧他,但又不敢抱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哄他。

“这不像你,袁昭。”谢群触动地握紧了她的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袁昭满目担心和害怕的样子,伸手抚平了她紧蹙的眉头,“但是我很开心。”

我们是相互爱慕的,我很开心。

血气弥漫,棺材内渐渐发出异动,不是主棺,而是其余的几具,起起伏伏,没有规律地碰撞着棺木。

袁昭一下战栗起来,不可置信地扫过去目光。

这和他们在皂雾山上听到的,棺中纸人发出的动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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