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的琴案上,为那架「落樱闲月琴」镀上一层暖光。姜雪玉端正地坐在琴前,指尖按在琴弦上,跟着谢危的指引拨弄着,可眉峰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自开春后,谢危便提议两人一同学琴,说往后闲时,他抚琴,她伴唱,也算一桩雅事。姜雪玉本就好奇,又想着能与他多些相处的时光,便欣然应允。
起初几日,她还兴致勃勃,可练琴远比想象中枯燥,她静不下心,要按准琴弦,还要记熟曲谱,练得久了,指尖发红,手腕也酸痛难忍。
“这里错了,”谢危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坐在她身侧,指尖轻轻点在琴弦上,“宫音要沉,商音要清,你方才按得太轻,曲调便飘了。”
姜雪玉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眼底满是倦意:“先生,我练了快一个时辰了,能不能歇歇?”
“再练半个时辰,把《关山月》的前半段练熟。”谢危的语气带着几分往日的严厉,从前他教她读书识字,便是这般一丝不苟,那时她只当他是帝师,满心敬畏,从不敢反驳。
可今日,手腕的酸痛与心底的烦躁一同涌上来,再想到这些日子被他宠得愈发随性,姜雪玉便壮着胆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嘟着嘴道:“我不练了!”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姜雪玉自己也愣了愣,她从未这般直白地拒绝过谢危,尤其是在学习这件事上。从前的她,就算再累,也只会默默咬牙坚持,可如今,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竟也生出了几分刁蛮任性的底气。
谢危的动作也顿住了,他侧头看着她,墨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拒绝。
他沉默了片刻,那双总是带着锐利与笃定的眼眸,竟渐渐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又被他掩饰过去,只淡淡开口:“没关系,你想怎样都可以。”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可姜雪玉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劝她几句,或是略带严厉地让她坚持,可他这般轻易便应允了,反而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那我……去吃点点心?”姜雪玉试探着说道。
“嗯。”谢危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琴弦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发出不成调的轻响,却再没看她一眼。
姜雪玉心里有些打鼓,却还是起身走出了书房。她本以为只是件小事,可接下来的几日,她却发现谢危不对劲了。
往日里,他总会变着花样给她做些新奇的吃食,或是在饭后拉着她在院中散步,说着书中趣事,眼底满是笑意。
可如今,他却变得沉默寡言,每日除了处理公务,便待在书房里,要么看书,要么独自抚琴,琴音也不复往日的清越,反而带着几分低沉的郁色。
他依旧会为她做饭,却不再像从前那样问她想吃什么,只是默默备好饭菜,她吃得香甜,他也只是淡淡看着,没有了往日的欣喜。她找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啊应答,眼神有些飘忽,全然没有了从前的专注。
姜雪玉心里犯了嘀咕:不就是没练琴吗?他至于这般不高兴?难道在他心里,她只是个需要听话的学生,连一点小性子都不能有?
这日晚膳后,姜雪玉实在忍不住,跟着谢危走进书房,见他又在独自抚琴,琴音哀婉,听得人心里发沉。她走上前,轻轻按住琴弦,问道:“先生,你是不是不高兴?”
谢危抬眸看她,眼底的郁色一闪而过,却摇了摇头:“没有。”
“你明明就有!”姜雪玉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是不是因为我不练琴了,你才这样?”
谢危沉默了,他别过脸,望着窗外的夜色,许久才低声开口:“你从前说过,我的手弹不了琴你往后弹于我听,说往后要陪着我,做很多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我以为你是自愿,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可现在我手好了……你便不愿意了。”
姜雪玉愣了愣,没料到他竟是这般想的。
她刚想解释,却听谢危继续说道:“我是不是被你骗了?”
他转头看向她,墨色眼眸中竟泛起了水汽,语气带着浓浓的控诉,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助:“你当初说喜欢我,想嫁给我,是不是也只是一时兴起?如今新鲜感过了,连琴都不愿意陪我练了,是不是下一步,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被你骗心又骗身,如今你说不练就不练,说放弃就放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沙哑的哽咽,“原来那些山盟海誓,那些‘往后余生皆是你’,都只是说说而已。”
姜雪玉彻底惊呆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一句任性的“不练了”,竟让他生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她看着他眼底的委屈与失落,心里又酸又软,还有些哭笑不得。
“谢危!”她伸手拉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踮起脚尖,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不练琴,是因为我累了,手指疼,不是不喜欢你了,更不是想离开你!”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语气软了下来:“我是一时任性,但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那些话,我都是真心的,想陪你弹琴,想陪你做很多事,这些都没有变。”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练琴实在太枯燥了,我一时没忍住,就说了气话。如果你想让我练,我明天就接着练,好不好?”
谢危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不是真的。
过了许久,他眼底的水汽渐渐散去,委屈也被欣喜取代,却还是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真的?不是敷衍我?”
“当然是真的!”姜雪玉用力点头,“我怎么舍得敷衍你?更舍不得离开你。”她凑近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别不高兴了,好不好?你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我心里也不好受。”
感受到她柔软的唇瓣,谢危心中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他抬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以为你又不稀罕了。”
“傻瓜,”姜雪玉靠在他怀里,抬手拍着他的背,“我这辈子都赖着你,哪儿也不去。以后我不任性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好。”谢危点点头,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与失而复得的狂喜,缠绵而热烈。琴案上的琴弦被两人的动作碰得轻响,却再也无人理会。
第二日,姜雪玉果然乖乖坐在琴前,继续练起了《关山月》。虽然依旧有些枯燥,可看着身边认真指导她的谢危,看着他眼底重新燃起的笑意,她便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谢危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会在她练累时递上一杯温水,会在她练得好时温柔地夸赞她,会在午后阳光正好时,与她一同抚琴,琴音清越,伴着她轻柔的哼唱,在屋内久久回荡。
姜雪玉看着身边的男人,眼底满是笑意。
原来,被人这般放在心上,这般珍视,是这般幸福的事。
爱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与迁就,而是彼此包容,彼此珍惜,哪怕是一点小小的任性,也会因为在乎而变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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