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鄢示意她看向窗外,当初坍塌的金福楼已经开始重建,他道,“这里将改成一间济民院,是太后的意思,而过不久将会有几船从泉州府运过来的木料抵京,而关于福州一事,好几个当地的高官被斩,但你的心里应该也清楚,他们不过是替罪羊,还有当日你救下的那妇人三氏这几日被人发现毒杀在牢中,福州定发现了什么变故,皇城司内部出了叛徒,因为此事,太后责令我清查此事,不过我就要出去前往福州。”
卫令点点头,“户部与太后定不会让福州与他们勾结的事情被查出来,你此行必凶多吉少,如果你不介意,我与你同去福州,查清户部与太后在背后所做之事。”
隋鄢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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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阁,贺元章换了身衣裳走了进去看见二楼楼阁外倚坐着的南兖公子,他的身后是被关在拘笼里的几只拼嘶吼的狼犬,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而后侧站着戴着银面具一袭青衫的男子,正是乌先生。
“元章啊,福州如今仍被各方紧紧盯着,你说,究竟怎么办才好啊?”南兖公子的语调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却还是让人感觉有股彻骨的冷。
贺元章当即跪了下来,乌先生却从容地接过旁人拿上来的肉块,上面还有着鲜红的血迹,他慢条斯理地取了钳子将肉块往狗笼中丢去,狼犬在里面将肉块咬得嘎吱作响,鲜血飞测,他看见这幕更是吓的脸色。
南兖示意人给他上杯茶。先暖暖身子罢,瞧你脸色白得,不知道的以为是个死人呢。”
贺元章忙接过那杯热茶一饮而尽,手抖着将杯子放回托盘,“公子,小的已经有对策,这次朝廷派的是隋鄢前往福州调查十几年前的资料一事,只要堵住当地民众的嘴巴以及十几年前那些涉案的官员的嘴巴,那样他就算再有能力也查不出来什么,公子尽管放心。”
乌先生却道,“士风日下,人心不古,竖子不足与谋!看来此路不通,四野茫茫路在何方?隋鄢倒是老成谋国远见卓识,倘若当下他在中丞任上,以他沉稳练达之机敏,自会变着法儿装聋作哑避虚就实,以挑唆诉讼扰乱司法的罪名,将福州当地官员严厉地申饬一番,而后打入大牢绳之以法,这样便省却了多少麻烦。隋鄢眼下尚能指望的也就是素有包公之名的隋远青了,眼下已擢升提刑按察使司主理桌台衙门,这样敏感的疑案,隋鄢倘若呈报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裁夺时,恐怕也得让隋远青把握口径拿捏措辞。届时,或许一言一词便能影响了此案的走向。作为掌管一省刑法的桌台衙门长官,若隋远青挺身而出据理力争时,就是陛下也不会置之不理,当下只能趁此案尚未呈报时,先期与之沟通一下,抑或还能做点儿亡羊补牢的铺垫。”
“乌先生言之有理老成谋国,不过有些事本来就是包不住的,自谢东流始授权专折密奏以来,许多地方小吏都有密折专奏之权,他们的官阶不一定很高,但架不住皇上信任,指不定哪个衙门里的小吏仆役便是皇上派下来的卧底密探,地方官吏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皇上的视线,可如今却是许多重臣家里都安着北戎的眼线,他们随时都可密折专奏。如此一来,便制衡了地方官吏的信息封闭,同样一个信息或许便有若干人在同时密奏。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谁也不敢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纵使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也不敢隐匿不报,深恐北戎怪其包藏祸心或异心,因此而摘掉乌纱帽死无葬身之地。类似这种敏感的贪贿,说不定早有人捅到北戎那里了,完颜政何等精明之人,能不知道此中的利害得失吗?这样邀功请赏的机会,自下而上的各级官吏,哪个不是急赤白脸争先恐后地献殷勤呢?太后将此事交给隋鄢,就是认定他查不出来,公子尽管放心,若隋鄢不能给北戎交代,他这才麻烦。”
“哦,那便好,看你今日表现不错,敬你一杯。”南兖公子笑道,说罢让人端了一杯酒,贺元章自是喜不自胜,赶忙对着南兖将那杯中酒液尽数饮了干净,但还来不及放下酒杯,那剧痛便如同烈火般蔓延灼烧着他的四肢,手指触摸到冰冷且湿润的一片,他的话音便尔止住了,他的手指仍停留在自己的脖颈上,那里已然不知何时刺进了一把匕首,血珠顺着对方的手臂蜿蜒而下,弄脏了他瘦削且苍白的手,那修长的手指捏起了酒盏,以至于单薄的手背肌肤下青筋微鼓,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美感。
“你已经没用了。”
马车堪堪停在客栈外,隋执臣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间想起他十五岁中状元打马游街的场景,如今却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少年身后数盏灯烛同时燃烧着,明亮暖融的光线映照在少年清瘦的面颊上,隋执臣看着他微叹口气:“当年你的父亲在天妃堰修坝,后来坝塌了,你父亲似乎提早知道了什么,所以托信来让我尽力保下你的命,如今那事已经过去许久了,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都是一般执拗,只是你有没有想到过,偌大一个天妃堰,能在其中搅乱混浑水的必定是极为庞大的关系网,甚至这关系网是从想都延展出去的,你要查很可能最后只会让自己失了性命。”
“我已是残躯,”曲致仕轻轻地叹息一声,望向远处群山青黛,天地间尽是雪白,雪还在下着,冷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少年的脸被吹得惨白,笑容中有几分苦涩与淡然,“当年父亲将我交给您,当时我也只是一个顽劣的贵公子,是恩师呕心沥血引我走入正途的,人这一生可以放弃很多的东西,我逃了,为了性命我逃走了,然后找一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躲起来,如同一只蝼蚁一样,可是师父,做错事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这样毫无尊严地苟活,我与父亲虽不亲近,但您与父亲却是多年好友,他会不会贪贿,您应该比我清楚,我如今已是废人,但我宁愿死在追查真相的路上,也不愿自己苟活在那昏暗的一小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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