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青璎侯?隋鄢。

她反应了过来,正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车驾内的人发出极浅淡的笑声,听着却让人莫名地胆寒。

风雪落在她的眉眼上,已经凝化成冰,乌沉的眸底却闪过几分杀意。她几步冲进车厢,将刀架在车夫的脖颈上:“不许出声,我与你们家侯爷相识。”

车夫汗涔涔地点头,卫令拨开帘子入了车厢,压睫垂目,目光缓缓地扫视着眼前闭目凝神的男人,好似没有发觉到的到来那般,但这却令她的戒备心更重了。

团团微光摇曳于此番浓夜,在女他那张俊美妖冶的脸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倒影,青白色的直裙偶尔被渗进来的风雪气扬起,车厢内是极浓重的酒气。

她抽刀架在他的脖颈上,而后翻动着车厢里的木箱,雕花的金漆的檀木箱里放着的竟是上好的金疮药,她转头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男人,狠心将自己身上肩头的衣裳拨开,正要撒药的时候,腰上一紧,接着揽住她腰部的那只手又再次大胆地向上滑,从背部摁住她,让她与自己几乎鼻息可闻。

她对上那双看似迷离却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醉,可若是没醉,此刻该立时抹去她的脖子才是。

他的心狠手辣,她见识颇深。

她冷着脸将匕首紧紧地贴在他的颈上:“隋大人,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你现在的性命在我的手上,只要你不出声,过了这段路我便下车,你也并非全无好处,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扳倒摄政府的秘密,如何?”

他笑着,却又极冷,没有给予任何的回答,只是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上,随手扔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卫令大惊,却听外面传来粗犷却明显刻意压低的男人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顾侯爷,御街上发现了几名禁军的尸体,现在正在严查刺客,可否烦请问问侯爷是否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卫令心跳得极快,却发现他的眉目只敛了杀意,而且在禁军的催促下他仍然没有出声的意思,漆沉的双眸映着车厢内明灭的暗的烛火。

她此刻脊背发寒,听见禁军急剧地拍打着车窗:“侯爷?侯爷?怎可是出事了?”

外面传来车夫被拷问的声音,车夫的声线极其颤:“不,不知道。”

卫令伸手要去够落在她颈边的七首,可双手再次被缚,只听见他极低地对她道:“我从来不帮外人,除非你愿意认我为主。”

卫令虽然被身上的疼痛搅如乱麻,却还是听出了隋鄢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但认就认呗她将来不认账,他又能如何,自己现如今还是摄政王府的奴才,于是她极痛快地道:“自然,还请侯爷救小的一命。”

话音刚落,他便将她的头扭向右侧正对着车壁,而后在惊颤惊疑中,温热得有些灼烫的气息落在她的颈侧,喉间的冰凉的青丝落入颈侧,他伸手拨去了她的发簪,令她满头的青丝垂落,衬得露出来的肩头那片肌肤更加雪白。

然而,上面却有一道陈年的旧疤,在这片雪白肌肤上犹如小小的梅花,但却仍是格格不入。

她人平静下来,脸上不自然地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虽有南方人的温婉,却没有继承他们那种病态风流的模样,因为五官立挺锐利,不抹妆容时也清柔地极具攻击性,连骨颌与鼻峰都如鬼斧刀工般,线条极其分明。

外面的帘帐猛地被人拨开,渗进的风雪气吹得她半边裸露的肩颈疼痛,而车外的那名禁军汉子看见的只有她一小段柔美的脖颈,青璎侯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她的身形。

隋鄢从她的颈中抬起头来,一头的乌发披散,俊美的眉目盈着怒意,借着车厢壁散发的光团,他头一次见到男人这种风流却儒雅的姿态,一时忘记收回眼。

“看够了?”隋鄢冷着的声音终于将他拉回罪错,他立时脸色涨成猪肝色,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甚至跪下来谢罪:“侯爷恕罪,小的也只是担心侯爷的安危,并没有冒犯之意。”

“哦。”他极冷淡地应,“那就剜眼便罢。”

“不,不!侯爷!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杀的是北戎士兵,揽的是我北戎的颜面,两相都下会严查,小的也不敢不从啊,但况外的也是担心侯爷的安危,此时若传扬出去,对侯爷名声也有损,难免会有人质疑侯爷掌管禁军的能力,届时再蒙奉安王不快,侯爷又焉能被轻轻放过?还请侯爷看在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小的一命,小的将来必定安分守己。”

禁军的脸上是汗泪交加,但仍要强扎着讨好的笑容。

“剜。你看是自动手,还是让别人帮忙。”他只为所动地道。

禁军怒气横生:“你!好你个隋鄢,你不过是一介汉奴而已,这里如今是北戎的地盘,你非要将此事做绝吗?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到奉安王爷那里去!”

“原来是性命也不想要。”隋鄢冷笑,“是本侯自作多情。”

还不待那名禁军再反抗,已经有人上前抹了他的脖子,传进车厢内的只余痉挛的呼吸与嘶哑的断气声,杀人的禁军退回去,当作无事发生。

风雪很快再次将那丝破碎的呼吸声掩埋,只余下缓缓驶动的车辘碾过积雪的声音。

卫令坐起身子,大概因为前世的经验,所以她面对这般的场景并无多大反应,何况杀的还是北戎人,她的心里悄悄升起丝隐秘的畅快,可她在隋鄢的面前,却并未将此等情绪表露。

其实想来为何她敢上他的马车寻求庇护,大抵是因为前世见他亲手斩杀二王的缘故,心里认定他非奸佞,只是任她如此想,她现在也找不出任何的蛛丝蚂迹。

见他目光似乎落在街上,她悄悄侧挪了身子,拿起金枪药往自己左肩上可见骨的伤口上撒,触到伤口的那瞬,她疼得犹如濒死之人痉挛般,牙关紧闭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可她大抵未料到肩上的剧毒非她所能抵,立时昏了过去。

一身素服衬得她愈发白净娇小,隐忍的脸上俱是渗透的汗水,连额发都已沾湿,冷雪从窗外落了些许在她眉眼上;他不耐地伸手去帮她撇去眉眼上的浮雾,但因为车厢内的灼灼热意,还不待他伸手,那些盐粒般的浮雪便化在她的眉眼上,犹如泣泪般,汗水濡湿她的里衣,热意被这无端的暖昧气氛诱惑,变得更加黏稠潮湿。

寒气扑在她的素色衣袍上,好似轻纱笼雾,但很快这笼雾下的身形便被他轻易地摄住了,纵使年幼,这也并非是男子身体分明就是好。

他冷地嗤笑声,将她的头伏在自己肩上。

禁军仍然在各处搜寻着刺客,禁都各处坊市在这股喧嚣中度过无眠又惊惧的一夜。

极细微的钟声在清晨将起之时随风而至,但这声响极轻,不凝神极易忽略。

卫令凝神细听,夜阑风起时竟捕捉到几缕丝竹之音,她现在确定自己是在一座寺庙中,但具体哪座便不得而知,但很快她凝神细想,昨晚半昏半醒间,那丝竹之音并不像本朝会有的乐曲。

靠近秦楼楚馆胡商酒肆的佛寺才可听到入夜乐曲,那么便只有几处,昨夜的佛曲她对此稍有印象,这种与中原的佛曲无论是音律腔调还是经文词句都大不相同,目前由胡人主持的佛寺便只有恩奴寺。

她这般想定便安心些,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处已经被处理,她坐起来,环视一周,发现此处只是昏暗的一处偏房,可布置却不一般。

寝床是硬木雕花的炕罩床,床上置着罗帐,帐后挂着绣制香囊抗罩,床右侧临墙床处放着一张紫檀雕花条桌,上面摆着掐丝珐琅桌灯。墙后见挂着诗对。除此之外,就只在床下左右两边摆着一对鎏金的垂恩福。里面没有熏香,而是烧着某种药材。

气味不浓,但闻起来很舒服。

恩奴寺,这里是礼王妃与礼王长子被囚之地,礼王妃病去以后,恩奴寺就彻底关闭,再不容外客进入,因此此寺中只余见到僧人与尼姑,她踏出偏房,看见坐在小亭中饮茶的隋鄢,他正仰着脖子将一杯烧春酒饮下,他的后颈里掉些积雪。

因为酒的缘故,他的脸似乎潮热而微醺,笼在灯光里,却又淡漠如同冰雪,风中依稀夹杂着羌笛声,呜咽如哭。

隋鄢,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折断的长柄尖刀插在集黑的土层间,锁子甲的残缺尸体早已僵冷,但骨肉支离的手掌依然不搭着一支断箭。

明明权利在握,却有种冷漠。

他微微抬眼看人时,甚至可以觉察到那股砭骨的刺寒,他本人生得极其艳绝,甚至有种雌雄莫辨的美,若说没有家国沦陷的变故,出身于祖陵隋氏的他,或许也是那纵马游街的贵京少年,而不是前世如她一样受尽漫骂的佞臣。他微抬眸看她,而后道:“我救了你,你帮我一个忙。”

她的唇在忍痛之时咬破了,渗出鲜艳的血,刚走到他面前的少女,像一瓣被人粗暴揉搓后的莲花,虽见她强撑着姿态,却还是可见风雪折磨揉磋过后的弱态,只听她道:“大人请说,如果是我办得到的,我不会推辞。”

“那么,”他不是不经心地敲着桌子,而后用锐利的眼睛凝视着她,“去劝昭庆公主自尽。”

他这话说得毫无掩饰,目中的厌恶是如此的清晰,但也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如同鬼魅一般。

“公主若想自尽,”她抬起眼看着他冷峻的眼,“绝不会在完颜府中委身苟活。”

她有什么资格去劝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性命,公主与她,没有任何的瓜葛,她打从心底里是不愿去做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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