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太好了…呜呜呜……终于…回来了……回到……您身边了……”断断续续的呜咽,破碎得如同迷途的幼兽终于找到归途。
伊列宽厚温暖的手掌,一手紧紧回抱着怀里几乎站立不稳的女儿,另一手轻轻、极有耐心地拍抚着她因哭泣而颤抖的后背。那力道,是包容的港湾,也是安抚的暖炉。他的下巴抵在女儿的发顶,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极力压制的沙哑和深沉的温柔:“好了,好了……乖……到家了,我的孩子,回家了……”他略顿了顿,努力让语气带上一点轻松的调侃,“再这么哭下去,小雪要把爸这把老骨头摇散架啦?心也要被你哭碎啦。”调侃里是满得溢出的宠溺。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用略带薄茧的指腹,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一点点抹去圣雪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看看,眼睛都成水蜜桃了。快别哭了,擦擦。”
他的目光越过女儿发顶,落在门口那个因为目睹了这富丽堂皇与动情一幕、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墙角的萱萱身上。伊列脸上立刻浮现出温和得体的笑容,对着萱萱微微颔首致意,算作招呼,随即转回视线对圣雪说:“晚上家里给你准备了接风小派对,瞧瞧你这小花猫脸,怎么见人?快带你的朋友上楼,洗洗,让阿凝她们帮你打扮一下。这么大姑娘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呢。”语气里是含笑的揶揄。
圣雪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脸颊红彤彤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应了声“嗯”,这才慢慢松开父亲的怀抱。可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他西装的袖口布料,仿佛生怕这一松手,眼前的人又会化作泡影。这才想起旁边呆立了半天的闺蜜,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招呼:“萱萱!来,跟我上楼。”
凝姐早已心领神会,提着行李箱在一旁,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引路:“小雪小姐,萱萱小姐,这边请。小姐您的房间,天天盼着您回来呢。”
沿着铺着柔软厚实波斯地毯的宽阔楼梯向上,雕花的木扶手泛着温润古朴的光泽。圣雪的心跳渐渐平复,却依旧激动得指尖微颤。每登上一层台阶,模糊的旧时光就多清晰一分。到了三楼,凝姐熟练地推开走廊中段那扇雕刻着繁复缠枝纹的乳白色双开门。
“哇啊——!”
这声抑制不住的惊叹,来自萱萱。从踏进这座宛如宫殿的大门起,她就已经在努力消化一个又一个超出想象极限的画面。但当这间属于圣雪的“房间”在眼前豁然展开时,她大脑里的惊叹号还是彻底决堤了!这哪里是“房间”?分明是一个功能齐全、大到离谱的华丽套房!
目光越过玄关,瞬间被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攫住!窗外那宛如秘密花园的小露台,正贪婪地吸收着夏日黄昏里最后一抹温暖的金色。
室内空间开阔得近乎奢侈,被巧妙地划分开来:中央区域是足以让几个女孩滚着嬉闹的松软大床榻;靠窗一角是围着茶几、看起来就舒服到陷进去不想起的沙发区;另一边则俨然是个优雅别致的小书房;最让萱萱瞠目的是卧室中央下沉的小块区域,铺着质感绝佳的奶白色长绒地毯,上面随意散落着巨型的云朵抱枕和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原木茶几——这简直是为闺中密友量身定制的私密小窝!
每一件家具、每一处陈设,都透着低调的华美。萱萱即使没见过那么多世面,也感觉出那些流畅简约的线条、触手可及的温润皮革、柔和灯光下泛着哑光的木质……无一不弥漫着金钱精心堆砌出来的气息。
空气里有高级家具的清冽皮革味,新洗亚麻窗帘的阳光气息,还有一种难以名状、清新淡雅不腻人的香氛,混合出一种干净得有些不真实,却又令人身心舒畅的调子。
这……是真的吗?
萱萱扶着冰凉光滑的门框,嘴巴微张,像一个在爱丽丝奇幻仙境里彻底迷路的孩子,词汇库彻底归零。
震撼?羡慕?
还是某种深入骨髓的、对另一个次元世界的无措感?大脑一片空白,只剩嗡嗡的轻响。
而圣雪的目光,却径直穿透了眼前这些陌生又崭新的奢华装饰,直直落在了套间深处那张宽大、线条简洁流畅的纯白色书桌上。
桌面正中央,规规矩矩地躺着一本硬皮厚笔记本。
深蓝色的皮质封面已经有些褪色发旧,边角被摩挲得泛白卷翘,与周围簇新精致的一切格格不入,像个硬生生闯入的异类。
她的呼吸猛地屏住了。
一步一步走过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胶。赤着的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原木地板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几乎难以觉察的颤抖,轻轻触碰到那冰凉的、带着岁月印记的封面。
是它!
那本十二年前,在她仓促逃离前夕,慌乱中塞进床底最深处、扉页被泪水浸泡出模糊晕圈的“心情日记”。
她曾以为它早已在昏暗的床底腐烂殆尽,或是在她缺席的漫长岁月里,被当作不值一提的垃圾清理掉……它怎么会在这里?干净整洁地、端端正正地摆在这里?
这位置,分明是……是她当年放学回来,随手搁放它的地方!一丝不差!仿佛这十二年的漫长空白,不过是午饭后一场迷离短暂的瞌睡,醒来日记本就该在此处。
圣雪缓缓地、极其小心地翻开那沉甸甸的封面。
内页的第一张纸上,是她十四岁时用歪歪扭扭、彩色荧光笔写下的大字:“小雪的秘密基地!!!”后面还画着三个用力过猛、夸张无比的大感叹号。纸张泛黄,边缘微微翘起,墨水的颜色似乎也比记忆中更深了一些。一股混合着遥远青春期的、淡淡的纸张和时光尘封的特殊气息,幽幽地,钻入她的鼻腔。
这抹带着体温气息的旧时光味道,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嗒”一声,精准无比地打开了锈蚀的记忆之锁。
哗——啦——啦——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被时间模糊了的无数细微瞬间——窗外掠过的飞鸟、书桌上某个兔娃娃摆放的角度、某个午后写日记时洒在纸页上的光线、笔尖划过纸张时沙沙的细响……这些关于这个角落、这张桌子的无数细小感知,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汹涌奔回,瞬间将她完全吞没。
这股真实、细碎、带着少女时特有情绪温度的汹涌回忆,远比任何宏大叙述都要猛烈,都要深入骨髓肺腑。
这间被彻底翻新、变得奢华舒适的房间是陌生的。但这张静静等候的桌子、这本被精心存放的老日记、以及它们在这方寸之地散发的陈旧气息——却是无比确凿的“锚”。它们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宣告着:
回来了。这一切——这磅礴的家宅、这无边的庭院、这父亲……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她紧紧捏着那泛黄脆弱的纸页边缘,仿佛要从中汲取某种失而复得的真实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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