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起泡在浴桶里，整个人被蒸腾的热气和舒适的温水弄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就算一旁的宁尽口中不停的说着，也没扰到他的睡意。
见宁起困得不行，宁尽给他拧了拧长发上的水，舀了些水往他脖子上浇了浇，“快些出来吧，可别是泡久了，过会儿再难受。”
宁起是真的困，头发干了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宁尽今晚上这一番折腾反倒精神越发亢奋，收拾完又过了不少时候才起了睡意。
第二日。
晋王府里，宁起和宁尽饭桌上用的早膳，几乎都是用周大旺昨晚执意送给他们的时鲜做的。
还有只据说是周安康自己捉的野山鸡，晋王府的管家说晚上会用来熬汤。
野山鸡熬的汤确实香。
宁起宁尽两人喝的都很喜欢。
今日的晚膳也依旧很合宁起的心意，桌上有不少都是他喜欢吃的。
而宁尽一向不挑，只要是肉就都合他胃口，因此两人吃的都很欢畅。
萧梁看了眼正靠着头互相夹菜分享到对方碗里的两兄弟，颇有些新奇。
都说双生子之间存在非比寻常的默契，往往比普通亲兄弟更为亲近无间，这样看倒确实如此。
察觉到萧梁的目光，宁起抬眸看过去，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想到这是在人家家里，他和宁尽两个人这样冷落主人也不太好，尤其是十分影响他和晋王的亲近。
于是想了几瞬宁起微微侧身向着晋王近了些问道：“王爷，州桥夜市里的那个坊官和巡捕会被怎么处理啊？”
晋王道：“步军统领衙门审查后，交由刑部处理。”
宁起：“他不是说有顺天府府尹的关系吗？会有人帮他吗？”
“若是顺天府府尹真的包庇纵容了此事，或者想借权保人，到时三司会审也不会容他有插手的机会。”晋王说完慢悠悠地又道：“更何况，他不敢。”
宁起沉默了一瞬。
正在闷头大口吃饭的宁尽见突然安静了，用饭之余抽空看了眼宁起，又看了眼晋王，见不关自己的事就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几口下去一碗米饭吃的见了底，又让人添了碗。
宁起的注意力被宁尽那碗小山一样的米饭吸引了过去，就见着那小山没几口就被铲平，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这是不是第三碗了？”
“应该是吧。”宁尽忘记第几碗了，也没数，他就觉得晋王府的厨子做菜比自家的香，“我在长身体，自然吃的多，而且吃多了才有力气啊。”
宁尽边吃着边又说道：“有力气了学武才有劲儿，等我学好了，我左手一个坏坊官，右手一个恶巡捕，惩奸除恶，为民除害！”
宁起伸手拍了拍他吃的微微鼓起的肚子，“然后你跟他们一起坐牢吗？”
“我这是善举！”宁尽瞪他，“我坐什么牢？”
宁起没跟往常一样跟他斗嘴，而是转头看晋王，“还不信我，那你问问王爷？”
晋王喝汤的动作一顿，忽的想起了什么，他把碗放下，侧头朝云章吩咐了几句。
没一会儿，云章便拿着本厚厚的书过来，走到了宁尽跟前弯腰双手递过去。
“什么？”宁尽放下碗，低头看了看，看清楚上面的字后，他眉毛一皱，不说话了。
宁起也歪了歪头，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大启律例。
纵使再迟钝，宁尽也知道晋王的意思了。
更别说书里还有折起来一页，那页写着什么徒手打人、持械伤人还有各种殴打官吏平民之类的罪状，罗列的刑罚一个比一个严重。
宁尽蔫吧了，整个人跟泄了气一样，吃饭都没劲头了。
不过宁起觉得也可能是他吃饱了。
饭后，宁起拉着眉梢眼角和嘴角都耷拉了下来的宁尽去粹锦园散步步。
路过演武场时，宁尽兴头都没多几分。
见宁尽真的闷闷不乐起来，宁起还有些不忍心。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伸手捧起宁尽垂着的大脑袋，然后捏了捏宁尽的脸颊，“真的不开心啦？”
宁尽晃了晃脑袋想要躲过宁起的手，垂着眼也不看他，“烦着呢。”
“怎么朝我摆脸色？”宁起双手挤了挤宁尽的脸，看着他撅起的嘴没忍住笑起来，“又不是我给你的书。”
宁尽歪头咬他的手，小声恨恨道：“晋王也烦。”
昨天还让看兵书，今天又让看律例了，看看看，他话本子都没看几本呢。
一天天看这些没意思又难懂的书，他白天光睡觉去了，晚上哪儿还能再睡得着。
宁起故意做作的用逗小孩的语气逗他，“哎呀，我们宁岁岁看来真是伤了心了，看这嘴，撅得就跟个小猪一样。”说着又用手摸了摸他的肚子，重重点头，“嗯，也是没白吃。”
宁尽直接被他贱兮兮的样子给气笑了，伸手揽住他的腰和腿把他给横提起来，朝着湖边大步走过去，“你真是欠收拾，宁年年，我要把你给扔湖里喂鱼.”
宁起身体失衡，连忙抱住宁尽的脑袋，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快把我放下，我要吐了！”
此刻的宁尽心冷如铁：“那你吐我身上吧，我待会儿把衣服一块扔下去。”
“等等等等！”宁起拽住他的头发，“小弟有一计策，可助大侠惩奸除恶，尽施拳脚！”
宁尽脚步不停，“不信！”
宁起手上使劲薅了薅手下的头发，“别啊别啊，信我一言。”
宁尽吃痛的抽了抽眉毛，步子停下了，“说几句看看。”
“你看啊，用膳时，晋王说顺天府府尹不敢插手管那个坊官的事儿。”宁起斜着脑袋问他，“你说他为什么不敢？”
“晋王有说吗？”宁尽一脸狐疑。
宁起抬起手狠狠拍了他的背一下，“光知道吃，说你是猪你还——”
宁尽眯起眼，抬腿就要朝湖边走。
宁起停住了话，连忙又多拽住了几撮头发，“这是因为晋王的权势比顺天府府尹大，谁的权力大谁说了算啊。”
宁尽：“所以呢？”
宁起：“所以，权力比武力好用！”
宁尽忽然想到了传闻中晋王小时候打遍京中无敌手的战绩，晋王打过那么多人，却也没听说过他坐牢。
想着想着，他脑中灵光乍现，眼睛一亮：“要是有权力又有武力那岂不更是好了！”
宁起闻言面露震惊的看向宁尽，又讶异又欣慰又惊叹的道：“有长进啊，宁年年。”
但宁尽振奋了没一会儿又萎靡下来，连提着宁起的劲儿都松了，“但是有权要做官啊，我怎么能做得来。”
晋王的身份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而且云章说做将军还要看兵书呢，他可是看几个字就睁不开眼了。
宁起扶着宁尽的胳膊站稳，“不当官可以借别人的权啊，不说大哥官不小。”他说着放低了音量，“就说晋王，要是能有晋王撑腰，那除了皇上，谁还敢朝我们动手啊。”
宁尽觉得好像确实是。
但他现在一想到晋王就会想到那一摞摞书，头疼的很。
“晋王可以交给我，反正我是总要靠跟他搞好关系的。”宁起知他所想的拍了拍他的肩，抬起下巴道：“你好好供着我就行，等我以后背靠大山有权有势了，我就保着你，再做你的靠山。”
宁尽蹲了蹲身子，一本正经的附和他，“那以后你做哥，我做你弟。”
宁起跳起来打他，“你竟然又笑话我矮！”
“这怎么叫笑话了。”宁尽撒腿就跑，“谁让你天天吃那么少，能长高才奇怪呢。”
宁起怒追了他好几圈都没追上，宁尽看他跑的都喘了，就放慢了脚步让他捶了几下。
两人边闹边往回走，月色下，传来一问一答的对话。
宁尽：“我们一起蹲马步吗？云章说学武要先蹲马步。”
宁起：“你自己学，我可不学。”
宁尽：“学呗，为什么不学啊？就当练练。”
宁起：“累。”
宁尽：“就当陪我。就一起，你早些睡，明早你起来看我学也行。”
宁起：“我才不。”
宁尽：“就这样说好了，明早我叫你。”
宁起：“说的跟你能起多早一样。”
夜空中，缺了一角却依旧圆润的月亮渐渐西移，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洒落在地上，照出一片空明。
宁起躺在床上，看着那一片明亮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思绪缓慢松散地想着，跟晋王多相处好像是有些用，连疲乏感都变少了些。
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均匀，睡得沉酣入了梦。
周遭一切熟悉又陌生，一会儿是疾速闪过的巨大银翼飞鸟，一会儿是穿过街道的亮色怪车。
他坐在其中，从空中飞过，又从路上穿过。
遍地不同于飞檐翘角的高大四方高楼，堆叠的似要直插入云层一般。
飞机，跑车，高楼大厦。
带有模糊记忆的词汇在脑海中掠过，转而眼前的场景忽的又变了个样子。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无数人影在空中飞行。一人抬手间，一道罡风随之而现，带出阵阵破空声。
湖边躺了一个露着胳膊和腿的少年，他懒散的将胳膊搭在额上，面容模糊，只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
一旁又坐了个身形极为相像的长发少年，他盘腿坐着，腿间有个盘子，盘子里是堆得满满的圆乎乎的樱桃。
长发少年不时拿一颗喂到躺着的短发少年嘴边，短发少年嚼了会儿，张开嘴，长发少年就倾身伸手接住短发少年吐出的核儿。
但奇怪的是，那长发的少年看上去有些奇怪，整个人就像是有些透光一样，看起来虚幻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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