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听到方玉珩说这话,我一点都不惊讶。我跟他说,离不离是你们自己的事,你没必要告知我。

方玉珩说他认为很有必要,他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次对我好的机会。

我很好奇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看上去人模狗样品味不俗的一个人,怎么说出这种土到没边儿的话的。

我说你一直对我还不错,我很感激。

他说那些不够,远远不够,他说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想要弥补,想要重新来过。

怎么又来了一个要重新来过的?我最近是捅了什么“再来一次”的马蜂窝吗?但为什么我去便利店买饮料从来抽不到再来一瓶。

我义正词严地告诉方玉珩,有的事情过了就过了,你得向前看,我说:“方总,你的未来光辉灿烂、坦途一片。”

方玉珩不接我的话,他说另外两位律师的联系方式他发我微信了,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尽管开口。

三天后,小蜜蜂与我同行,我们去律所见了第二位律师,他的名字叫Andy,一身海龟派头,履历十分漂亮,脸上的皮肤和他的简历一样紧绷,我怀疑他最多三天前刚去美容院补了一针。

他对我们的态度很热情,启明健康中心的名头也丝毫没有吓到他。小蜜蜂在他面前诉说了一通,他很共情,我觉得比起律师,他更像是一位心理医生。

Andy告诉小蜜蜂,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后续他还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堆,我也没听进耳朵,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双深棕色的尖头皮鞋很丑。

之后一星期,小蜜蜂每每跟我提到Andy,我脑子里立马就会浮现出一只肿胀的尖头皮鞋精。

我跟小蜜蜂从律所出来,她心情不错,她认为虞槐的事情总算是有着落了,她说要请我吃午饭,问我想吃火锅还是麻辣香锅。

我说要不还是我请你喝鸡汤吧,你尝尝是我请你的好喝,还是Andy请你的好喝。

小蜜蜂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点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她说怎么能再让你破费呢,她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去了海底捞。

火锅吃到一半,隔壁桌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小蜜蜂愣了一下,她问我今天几号了,我说不知道,我过日子都是瞎过、胡过、乱过,我从来不在意今天周几、今天几号。

小蜜蜂自己拿出手机日历看了一眼,她说虞槐快要生日了,她说希望可以一起过生日。

我“嗯”了一声,我说到时候记得叫我,我要报上次的蛋糕糊脸之仇。

小蜜蜂笑了笑,这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她问我:“你说Andy请我喝鸡汤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说:“我觉得他不靠谱。”

“为什么?”小蜜蜂说,“他看上去很专业。”

“他的确看上去很专业,”我说,“但他不了解榕城。”

Andy方才的确给我们展现出了一位资深律师应该有的职业面貌,虽然他的肿脸一直在反光,但他自信、大方、游刃有余。他嘴里说的那些东西也很能唬人,反正我是听不太懂,我挑不出他的毛病。

但我见过的人太多了,我知道真有本事的人是什么样。

Andy或许有他所长,不然方玉珩不会介绍我去见他。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解决不了启明健康中心的问题,他对榕城一无所知。

我的疑虑很快过渡到了小蜜蜂的心里,成为了她的疑虑。火锅的后半程,她兴致缺缺、食不知味。在分手之前我安慰她,我说没关系,星期六我们再一起去见第三位律师。

第三位律师姓马,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优雅、知性、言谈举止很有风度。

马律师没有像秃头钟律师那样毫不留情地拒绝我们,也没像Andy那样放出豪言状语,做出无法实践的承诺。

马律师很坦然地告诉我们,这个案子不好办。她说:“愿意接的赢不了,赢得了的不会接。”

小蜜蜂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可我咂摸着她这句话,总觉得像是留有空间,否则两分钟之前,她大可不必让助理给我们添茶倒水。

我看着马律师,很诚恳地说:“我知道这件事情解决起来不容易,否则方总,也不会让我们来找马律师。”

马律师笑了笑,她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说:“易小姐跟方总关系匪浅,倒是可以请他帮忙介绍另一个人,说不定他会愿意卖方总一个面子。”

她这话刚一出口,我就很想把她的嘴紧紧捂住,我的脑海里几乎同步出现了严靳的名字。

但我晚了一步,马律师已经把“严律师”三个字清清楚楚地讲出来了,然后我就感受到了从侧方扫射过来的,小蜜蜂滚烫的求救眼神。

我真的不想找严靳。

不是因为尴尬,而是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个麻烦。其实我心里有数,如果我去找他、哄他、求他,拜托他,他会答应我的,他一定会答应。

但我不愿意,我怕麻烦,我自私,我不想把他卷到麻烦里。

小蜜蜂显然已经把严靳当成了救命稻草,我拒绝与她眼神交流,我对马律师说:“他如果打定主意不想接,方总也没办法吧。”

马律师有些意外地一挑眉:“易小姐认识他?”

我看到小蜜蜂张了张嘴,但没出声,我说:“认识,但也只是认识。”我又问,“马律师跟他很熟悉?”

马律师说:“我曾经跟他共事过。”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马律师又说:“我跟严律的工作风格很不相同,我能倚靠的东西,只是专业和经验而已,但他不一样,正路子多,野路子也多。易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很想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不明白。

我跟严靳之间的关系是有很大不平衡在的。他对我里里外外了如指掌,他是看着我长大的、看着我走歪的。可我除了知道他的肌肉走向、皮肤质地,以及舌头触感之外,其他都是空白一片。

我想要更了解他。

黄洪飞两口子半句话都不肯给我多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与他过往有所交织的人,我想让马律师多说、多讲、多解释。

可小蜜蜂在这里,一切都太过不合时宜了。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我说我明白。

从律所出来,发生了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小蜜蜂一声不吭地跟着我走到写字楼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给我跪下了。

我几乎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我在那个当下的心情。

她说:“我求你,让我跟严律师见一面。”

这种热闹并不是天天发生,来往行人、那些上班的人、办事的人、百无聊赖路过的人、被城管驱逐的推小吃车的人,都纷纷驻足观看。

我很好奇小蜜蜂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作出这种行为。她是想让我难堪吗,想用众人的目光绑架我吗?

她考虑得太错了,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丢人,我早就丢惯了这个人。

旁人的目光算什么,他们眼珠子瞪得掉出来,也对我造不成任何实际伤害。如果目光和流言能害人,那我早就死了八百回。

小蜜蜂真的打错了算盘。

真的打错了。

然而我还是对她点了头,我说:“好,今晚来家里,我让严靳来见你,你起来吧。”

我没有屈服于外界目光,我只是被她的爱打动了。我扪心自问,我是不会为了任何人去给旁人下跪。

但我原本的想法没变,我仍旧不愿让严靳掺和到任何麻烦里。

我承认,我把他当作我唯一的自己人了。

所以这天晚上小蜜蜂来家里与严靳见面时,我什么话都没说。我看着他拒绝小蜜蜂,我看着小蜜蜂蹲在地上哭泣。

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继续帮你找别人。”

她推开我,我坐在地上,看着她一路跑出客厅,开门离开了。

严靳走到我身边,他垂着眼睛看我,他问我要不要起来,他对我伸出手,我说不,我拉他裤脚,我说你也坐过来。

我摸到茶几上的烟盒,点了根烟。我跟严靳说,小蜜蜂今天给我下跪了,在写字楼外面。我问他:“马律师你有印象吗?我们早上去跟她见了面。”

严靳握住我的手,他低下头,把我指尖的烟咬了过去,他咬着烟头含糊不清地说:“如果你想让我——”

我打断他:“我不想。”

“为什么?”

我没回答,又开始拆茶几上的糖果吃,我问他:“你会为了谁,去给旁人下跪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他说:“如果下跪就能解决问题,那只能说明,事情还是太简单。”

柠檬的味道在我舌尖化开,带点海盐的咸。我笑了笑:“不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凑到他耳边轻言细语,“严律是个软骨头啊。”

严靳的眼睛里含着笑,他把烟灰抖落在玻璃容器里:“世界上比黄金重要的东西,有的是。”

我托着下巴看他:“比如呢?”

“比如让你舒服、踏实、安心。”

我觉得这话听上去蛮温暖的,但我有点笑不出来,我说:“可能小蜜蜂也是这样认为的。”

严靳没有反驳我,他只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虞槐,每个人也都只能顾及自己的虞槐。”

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们谁都不是救世主。”

抽完那根烟,严靳站起来,准备离开。我抬头望他,我说如果我让你留下,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他问我:“那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我眨着眼睛想了半晌,站起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说:“严律师再见。”

这一巴掌打完,我立马就自食恶果了。我被他抱起来,扔在沙发上,他说我言行不统一,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我仰面朝天地躺着笑,我说:“两个都是真的。”我想让他走,也不想让他走。

严靳俯下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他说:“晚安,宁宁。”

他也言行不一致。

他没有留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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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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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常
连载中晏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