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则崇分别后,宁璋心绪难平,一人策马直奔青谷马场。
时值初春,万物方苏。柳枝才抽出嫩芽,草场铺着一层青黄交织的薄毯。天色阴沉,薄雾如纱,笼得整个马场似浸在青烟黄霭之中,平添几分朦胧寂寥。
宁璋将白马交给管事老林照料,独自往深处走去。
空旷的草场上,南渡与北顾正斗得难解难分。南渡鞭影如蛇,灵动刁钻;北顾剑势如山,沉稳厚重。
南渡手握十三节铜骨鞭,用一招连环铁索攻至北顾双胁,他这一招几乎可称天衣无缝,无论北顾向南或向北闪避,都会硬吃一鞭,而北顾横剑来挡,迎着铜骨鞭使出的方向用力,长剑与铜骨鞭相交,一声刺耳长鸣,两兵发出锃光。北顾一脚踹到剑上,借着脚力退后一尺,铜骨鞭尾牢牢卷在长剑之上,北顾又一个闪身冲到南渡身后夺回长剑。
宁璋拍手大叫:“好身法!”
“今日怎么是你一人来的?”南渡一个鹞子翻身,收剑跃至她身边。
宁璋回过神来,将她与则崇的会面细细道来,托付他们借咫尺楼之力查探陆夫人亡故旧事。
北顾稍有一丝疑虑:“和咫尺楼做生意,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恐怕……”
南渡笑道:“咱们家跟咫尺楼的楼主可是有过命的交情,她直接找郁楼主,勇哥咫尺楼也不在话下。”
宁璋犹豫道:“不要让郁姐姐知道背后之人是我,她若知道,恐怕会告诉舅舅舅妈。我……不想他们二人平白为我忧心。”她略一沉吟,便定了主意,“我手中有个折雪短剑,刀鞘用的是冰域的森森寒铁,刀身乃章国武英山庄的不传之秘镔铁之术所造,把这把短剑拿去和咫尺楼做生意。”
北顾平淡地点了个头,反倒是南渡先惋惜起来:“可是这个是无名老人送给师爷,师爷又留给你的,就这么送出去了岂不可惜!”
宁璋笑道:“我觉得郁姐姐手上也没有个趁手的兵器,就当送她了。”
此事聊完,宁璋又把则崇托付给南渡和北顾,让他们闲暇之时教他功夫。
“我很闲暇。”南渡说。
宁璋微笑:“我是说则崇闲暇之时。”
南渡还要再与宁璋斗嘴,北顾先沉稳点头应了此事:“放心。”
宁璋于是很放心,便由着二人继续切磋去了。
她看的热闹,一时兴起,便趁四下里无旁人,几个漂亮的空翻掠地而起,又轻盈落下。
青谷马场空旷,人迹罕至,她只觉胸中郁气随着这纵跃消散不少,又自由自在地在草场上跑了一会儿,真觉得爽快极了。
待她要走的时候,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白玉马疾驰而来,卫澜一身白底蓝色水纹蟒袍,在风中猎猎招摇。
宁璋看到卫澜,立刻喜出望外地冲他挥手。
他显然也瞧见了宁璋,勒紧缰绳,白玉马长嘶一声,稳稳停在她面前。卫澜翻身下马,眉眼弯弯,唇角含笑,如同初春破开云雾的暖阳:“五妹妹!”他声音清亮,语气轻快。
宁璋走向前去,亲昵地抚了抚白玉马光滑的鬃毛,抬头笑问:“你今日不是在宫中伴读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啦?”
“我……”卫澜眼睛笑眯眯的,本来一双瑞凤眼笑起来便弯成了月牙,他顿了顿才道,“嗯,今日只上了半日文课,我躲懒出来玩,没告诉其他人。”
其实之前宁璋拜托他今日出一份帖子把则崇约出来,他就想着到青谷马场碰碰运气,毕竟这里是宁璋最常来的地方。此刻能遇上,已是意外之喜。卫澜很开心,只是眯着眼睛笑。
宁璋遇到投机的玩伴,顿时也不想回家了,两个手指含在口中,吹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哨音。
哨音刚落,便听得林中一阵急促的蹄声,一匹通体乌黑、四蹄如雪的麟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冲了出来。它桀骜地甩着头,停在宁璋身边,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
宁璋高兴地拍拍麟驹的背,翻身上去抱住它的脖子。麟驹嘶鸣一声,表面上还是不屈,实际却已经温顺的很了。
卫澜忍俊不禁:“这麟驹的性子,倒有几分肖似其主。”
“哪里像了。”宁璋单手松松拉着缰绳,不松不紧地夹着马肚,“自从卫大哥准备春闱,连着你也在宫中不出来,已经好久没有和你比过了,今日再比一回,看看是我驯的麟驹有成效,还是你的白玉马更强。”
“好啊,”卫澜含笑应道,翻身上马,“你小心些。”
话音未落,宁璋已叱一声,麟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卫澜摇头失笑,一抖缰绳,白玉马紧随其后。
两匹骏马在空旷的草场上飞驰。白玉马温顺优雅,耐力悠长;麟驹则野性难驯,爆发力惊人。
两人策马并肩,风声在耳边呼啸,衣袂翻飞。卫澜的目光不时落在前方那抹灵动身影上,看她长发飞扬,意气风发,心中便如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
“前头五百米处的梨花树,谁先折了梨枝,就算谁胜。”宁璋比卫澜快了半步,裹着风回头冲他得意。
“好!”卫澜朗声应道,催马加速。
眼看离梨树越来越近,两匹马几乎并驾齐驱。
卫澜觑准时机,正欲在马上略略探身去折那低垂的花枝。不料身侧的麟驹似被白玉马靠近激起了好胜心,竟猛地朝白玉马挤撞过去!
白玉马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马背上卫澜的身形跟着一晃,失去平衡。
电光石火间,宁璋立刻勒紧麟驹缰绳,长鞭如灵蛇般卷出,勾住了卫澜的左臂。卫澜只觉一股柔韧力道传来,瞬间又稳住身形。
他惊魂甫定,转头看向宁璋,宁璋立刻又将鞭子丢出去,只当是自己那鞭子甩错了地方,才害得两马相撞。同时已借着两马相撞的力道,身子“不稳”地向卫澜那边倒了倒。
卫澜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她扶住。
宁璋生气麟驹,被卫澜抱住之时踹了它一脚,麟驹也气呼呼地跑开了,卫澜手臂用力,将宁璋抱上了自己的马背。隔着不厚不薄的衣衫,能感受到少女手臂的纤细和温热。卫澜脸颊不禁飞起一抹薄红。
宁璋却眼疾手快,接着靠近梨树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咔嚓”一声,折下了一枝缀满雪白梨花的枝条。
只那么一晃,卫澜生怕她又摔了,下意识地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她更稳地坐在白玉马上,几乎是半环在自己身前。
“我赢了!”她举起花枝,笑容明媚,带着几分得意,看向卫澜。
卫澜看着她灵巧的羽睫和泛红的耳廓,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软。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嗯,是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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