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慢悠悠从马场侧面溜达着去马球场的休息亭。
马球场上正比拼的是几位夫人,想是她们组了这个局,便来做个开场。另有几个少爷小姐已在场边摩拳擦掌,梁英和乐璋挨在一起站着,蓝凭月则和几个小姐妹在另一边,两边视同水火。休息席间熟面孔生面孔都有,当中贵宾席上有个桃李之年的华贵姑娘,自带避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一脸冷漠相地托腮看着场中,想必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清河长公主了。
宁璋一时看得出神,没留神险些撞上蓝凭月一众人。
她们两个看到对方的时候,双双愣住,一时表情都很复杂。
蓝凭月身边一个记性好的小姐妹先叫了出来:“凭月你看,这不就是上回那个勾搭卫灵渊的人嘛,真是冤家路窄!”
蓝凭月和宁璋本都想装作没看见默默走过去的,结果被这一嗓子喊破,实在不能装没看到。
蓝凭月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当她看到宁璋抬手的时候,不禁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话都说不利索了:“什……什么叫勾搭?人家孟家和卫家本来就是亲戚,怎……怎么,怎么不行了,用你们多嘴?”
显然,她对上回那一巴掌记忆犹新。
宁璋其实只想抬手挠挠头,见她这般,索性顺势而为,笑了笑:“嗯,都是朋友嘛。”
蓝凭月嘴角一抽,干巴巴道:“嗯嗯,孟五姑娘是我的朋友,你们以后对她要尊重些。”
蓝凭月身后一个圆润可爱的姑娘掩嘴笑道:“难得你这么大度,平日看到谁和卫灵渊走得近些,就没见你有过好气,想来果然是孟五姑娘和你投缘,居然还能成为朋友。”
“你是?”
“家父姓颜,乃吏部文选清史司郎中。我是家中嫡长女,名丹阳。”
原来此人就是颜双仪那个得意侄女,宁璋也点点头,和她交换了自己的姓名。
颜家清流门第,万棠又是忠烈之后,虽颜丹阳之父官阶不高,却在吏部任职,与蓝凭月之父有同年之谊。故而蓝凭月纵有骄纵,对颜丹阳也存几分客气。至少此刻,她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讪讪笑道:“哎,我跟宁璋确实投缘,呵呵……”
眼看风波将息,宁璋正要走,隔着三丈远就听梁英一嗓子嚎出来:“蓝凭月,你们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乐璋和梁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乐璋紧随其后,一把将宁璋拉到身边:“宁璋,快到我这儿来,三姐给你撑腰!”
她二人这姐妹情深的场面,全是因着与蓝凭月别苗头的积怨。眼见“自家人”被对头围住,哪肯示弱?于是梁英和孟乐璋立刻炸了锅,一个赛一个的雄赳赳气昂昂。
蓝凭月被这么一激,火气也上来了,甩袖怒道:“梁英!孟乐璋!我与宁璋好言说话,干你们何事?要你们来挑拨!”
“得了吧蓝凭月,你要是懂什么叫好言相商,猪都能能上树了!”
梁家往上数三代都跟清流沾不上边,梁英跟乐璋更是套路一致,什么难听说什么,压根不顾什么闺秀体面,反正说完爽了就行。这句话说完,梁英确实爽了,乐璋也很爽,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支持。
颜丹阳却秀眉一蹙,轻声道:“粗鄙。”
“粗鄙?”梁英一声冷笑,“你敢骂我?有本事球场上见真章!看我不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蓝凭月就等她这句,立刻应战:“好!若你们输了,就跪在马球场上给我磕三个头说你们错了!”
“好啊!”梁英也恶狠狠地答应,“你们要是输了,你就在马球场上跑一圈,逢人就说你蓝凭月不如我梁英,从此见了我就得叫一声姐姐!”
“还有我孟乐璋。”乐璋也不甘人后。
两边怒火燎原,这场球赛已成不死不休之局。千钧一发之际,蓝凭月忽地想起什么,惊恐又坚决地指向宁璋:“你你你……你不能跟她们一队!”
乐璋正嫌宁璋技术拖后腿,求之不得:“好!五妹妹就给我们当裁判!好好看着她们怎么输!”
宁璋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想掺和到这个堵上全部荣辱的冲动局中,于是两手一摊,往休息席上去了。
蓝凭月的马球队和梁英的马球队,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对战。
两边四对四,每队各有两男两女。
梁英队是她自己、乐璋、则崇和卫澜。乐璋自诩马球技艺高超,则崇更是她从小到大的最佳搭档,她深信昌安城内无人能出其右。则崇与卫澜交好,她特意让则崇邀卫澜上场——一来气气蓝凭月,二来她也瞧出梁英对卫澜有些心思,乐得成全。
则崇和卫澜并不知道这是一场身家性命之战,还邀了宁璋,宁璋坚决推拒,只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同情眼神——可惜卫澜没读懂。当然,卫澜并没品出来这一丝同情背后的缘故。
蓝凭月队则由她、颜丹阳、其兄蓝泰和与姜易组成。蓝泰和自是给妹妹撑场子,而姜易之所以愿意帮蓝凭月打球,主要是看在人家姑娘都主动邀请了不去也不好看的份儿上。
这个对阵其实很好看。
长宁长公主刚下场,见这阵仗,立刻来了兴致,拉着几位夫人下注。她率先将筹码押在蓝凭月队,扬言道:“有我们家易儿在,必输不了!更何况他那几个队友我也是知道水平的,打马球都不算差。”
颜夫人从善如流,笑吟吟跟着下注。
卫夫人却道:“虽然易儿水平是高,但乐璋和则崇两个人配合默契,未必会输。”
“况且我们澜儿也是个中好手好不好,什么叫未必会输,我看准赢。”姜初立刻押注给梁英队。
长宁笑道:“澜儿可是输给过易儿的,清韫,还是押在我们这边牢靠。”
卫夫人笑而不语,手中筹码迟迟未落。
姜初催促:“年纪大了反倒优柔寡断?以前你押注可是很干脆的,现在你亲侄子就在场上还要想半天!”
长宁大笑:“哈哈,正是亲侄子在场上还犹豫,才说明我们赢面大嘛!”
卫夫人笑着摇摇头,把筹码押到了梁英队。
场上人咬牙拼杀,场下看客也暗自较劲。
宁璋远远儿坐在一旁,表情十分精彩,想着这几个夫人们要是知道梁英和蓝凭月的赌注,恐怕无论押谁赢都下不去手了。横竖她现在是个旁观场上大势的看客,索性悠闲地伸长双腿,松松散散地坐在席上,直到——
“孟家的小姐,怎么不上去比试一把?”
听到这声音,宁璋背脊微微一僵,充满戒备地扭头看向尚远。
尚远学着她方才的姿势,悠闲地伸展双腿,笑吟吟道:“孟五小姐这么紧张,刚才英姿飒爽的模样哪去了?”
宁璋断定此人就是故意来找不痛快的,索性任他如何聒噪都岿然不动,专心看球。
这场马球赛刚开场就进入了白热化。尽管姜夫人开局前再三强调这是“文球”,但遇上这两队拼命的,规矩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梁英第一杆就照着蓝凭月头顶挥去——虽离得还远,也吓出众人一身冷汗。姜易策马疾驰,轻巧化解这一击,顺势将梁英隔开一丈有余。
蓝凭月逃过一劫,恨不得一杆子就给梁英也扔头上,但见母亲蓝朱氏在下头盯着,不能为争一口气名声都不要了,只得强忍怒火,伺机在比赛中找补。
不过蓝凭月虽然忍了,蓝泰和却是个护短的性子,他见妹妹被欺负,立刻对梁英下了狠手。眼看梁英招架不住,乐璋也赶快过来相帮,两人缠斗蓝泰和,眼见姜易轻轻松松得了一分。
尚远朗声笑道:“要是打武球,他们根本不是姜行简的对手。”
“那也未必。”宁璋声音冷冷的,目光持续关注着场上形势,“乐璋只要不去缠斗蓝泰和,和我三哥合力钳制姜行简,灵渊就能轻松射门。”
尚远道:“可我看场面上几位姑娘都不是为了打球,而是为了打人去的,照这个形势,怕是很难合力对抗了。”
“那也不难,乐璋很快就会发现,她们两个斗不过蓝泰和,然后她就会单独去打蓝凭月。姜行简不会袖手旁观,可我三哥就未必了,他不懂怜香惜玉,必定会趁机和灵渊一起射门。这样看起来,还是他们的赢面大。”
尚远眯起眼睛打量场上局势,悠然道:“你漏了灵渊,他可是很懂怜香惜玉的,不会像你三哥一样袖手旁观。”
宁璋笃定地摇了摇头:“灵渊比我三哥聪明,他能看出来蓝泰和手下有分寸,而梁英、乐璋、蓝凭月三个人,可是想把对方往死里打的。所以灵渊不用去帮梁英,可姜行简必须得去帮蓝凭月,毕竟乐璋出手悍勇又没轻重,一个不留神,真可能伤了蓝凭月。”
尚远依言观察,果见乐璋转而去攻蓝凭月,蓝泰和仍被梁英死死缠住。
他不禁佩服宁璋的判断力,也佩服孟家小姐们表现出来的攻击力。然后尚远的目光落到了自成一派的颜丹阳身上,问:“那儿还有一个姑娘,你没算她?”
“她不会加入这个战局的,只要台下有那个人看着,她就不可能失了分寸,相反,她恐怕已后悔卷入这场战斗。”
说着,宁璋抬眼望向王家坐席,却意外发现原本属于王辰的那个座位此刻空无一人,而王瑗蹑手蹑脚地溜到了容璋身边,不知跟容璋说了些什么,容璋看上去表情颇为为难,但还是跟着王瑗走了。
就在此时,清河长公主也悄然离席。
四下里不见卫泱的身影。
恐怕别处有好戏要上演了!
宁璋给将离一个目光,起身就要走,将离立刻会意,留下来拖住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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