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几日,昌安城的贵妇圈中便传开一桩新闻:颜家嫡女与王家新科进士定了亲。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向万大娘子道喜的,称赞王辰家世品貌皆属上乘,与颜丹阳正是良配;也有暗中讥讽的,说颜家自颜阁老致仕后早已式微,颜昶区区五品官,膝下只一个嫡女,如今套牢了王家这棵好苗子,实属高攀。更有人揣测,王辰初到昌安时曾在孟家借住,孟老太太原有意撮合他与自家孙女,不想被颜家截了胡。
孟、王两家的结亲之意从未言明,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却被好事者传得活灵活现,竟编排出了个才子佳人的话本来。说那孟容璋和王辰本事两情相悦,却被颜丹阳棒打鸳鸯捷足先登云云。
传言愈传愈奇,到后来连孟家人听了,竟也觉得有几分似是而非。
容璋听了之后十分郁闷。她虽是庶出,却自幼得老太太悉心栽培,一举一动皆比照着嫡女的规矩,何曾受过这般指摘?没想到十几年小心谨慎,还无端被卷入口舌是非,她既觉委屈,又不知如何自处,索性闭门不出,将自己关在绛玉轩中。
孟老太太知道她心情不好,又恐有人借题发挥,便对外宣称容璋是那次打完马球后染了风寒,需静养避人,连家中姊妹亦不便探视。
整个伯府东园,能进绛玉轩的也只有日日为她调理身体的当归。
其实容璋之所以伤心,倒不是因为被王辰辜负导致的,最主要还是受了打击。毕竟她一直自视甚高,觉得是自己放弃了卫泱选择的王辰,没想到最后又被王辰视为弃子,这个打击对容璋来说是致命的。更何况如今满城风雨,字字句句都戳她心窝,这还怎么活啊。
鹿鹿和小笙就怕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到容璋耳朵里,把绛玉轩围得铁桶一般,可是容璋聪明,只消三言两语,就能从当归口中套出外头的风声。
鹿鹿和小笙急得跳脚,每每都拉着当归千叮咛万嘱咐,可是下次还是防备不住,又被套话。
其实当归自己心里也懊恼,她医者仁心,眼见得自己的病人每况愈下,还多半是因为自己管不住嘴!当归开始忍不住每日也唉声叹气,给青天外笼上了一层愁云。
宁璋见不得当归这般抑郁,索性趁那天阳光明媚,携了些点心,亲自去绛玉轩看看情况。
当归先喊了门,里头丫鬟听是当归,门便开了条缝。
宁璋伸了一脚进去,绛玉轩的小丫鬟赶紧阻止,说二小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不好见人的。
宁璋一脚把门踹开,说:“当归日日来瞧,若真过了病气,我们青天外早躺倒一片了,休要搪塞我!”
她这土匪脾气,倒震得绛玉轩一众守礼的丫鬟不敢作声,只得惴惴跟在她身后。
见到容璋时,宁璋不由得心惊。
不过几日,她竟她竟清减至此,面色苍白如纸不说,还盖了一层厚厚的兰花缂丝水绸被子,后背垫着个又大又软的月灰色团纹剪绒软垫,宁璋看着都热,可容璋的脸色却无半分血色。
要是这幅样貌出去见人,那恨不得就是在脸上贴了张纸——“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宁璋叹道:“二姐姐,你既然讨厌外头的人胡说,为什么还偏偏中了外头那些小人的算计。”
容璋气息微弱,只淡淡道:"我不过是病去如抽丝,同旁人什么相干。悠悠众口,随他们说去罢。"
"有些事自可由人说去,有些却事在人为。"宁璋正色道,"我既让当归来为你调理,便不能见你这般作践自己。今日我来,专为治你的心病。"
容璋不禁莞尔。宁璋一贯调皮胡闹,但容璋看得出,这丫头有些识见。
“好了,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带来的是什么心药了。那你就赶快好起来,否则……”
“我不知道。”容璋无奈地澄清,“我只是……看你好笑。”
“……”
宁璋的脖子梗了梗。
“行,不治了。横竖让你病着罢。”
作势欲走,却被容璋轻轻拉住衣角。
"好啦,我同你开玩笑的。"容璋语气软了几分,"你能来看我,我心里自是宽慰的。你说的心药,是什么?"
宁璋哼了一声,才道:“外头这些风声,你不管听到什么都别灰心。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局面必有翻转。你若不振作精神,他们拿你这阵子的状态臆想揣测,到时候你会更头疼。”
“这算什么心药。”容璋温温柔柔地叹了口气,“时日久了,流言自散,我晓得。”
"非也非也。"宁璋摇头,"我要的好,是要比大家忘了还好上千百倍的好。到那时,人人都会替你记着今日之辱,如何洗雪。"
容璋不由怔住。她实在想不出有何事能令众人改观,更猜不透宁璋何以如此笃定。她忍不住问:"究竟何事?你若不说明白,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天机不可泄露。"宁璋故作高深,"总之你需记得,半年之内,必有转机。届时今日笑你之人,自会悔不当初。到那时,你可要谢我今日点拨之恩。"
她虽语焉不详,但言之凿凿,容璋莫名信了几分,连日之郁结也散了些许,眼底终于有了些神采。只是现在的容璋无论怎么样也想不到,那转机竟会应在卫泱身上。
宁璋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言,带着当归走了。
离开绛玉轩好一阵儿,当归才露出忧虑神色:“你这些日子一直塑造个草包形象,今儿说这些话,别叫她看出来你往日是装的。”
宁璋不以为然道:“在她面前也不必装。你还记得上次香囊事件,她唯一对我试探的一次,也是因为怕我对她不利,而我三缄其口且顺利化解之后,她全当没发生过似的。”
当归品了品:“也对。更何况二姑娘实在太聪明,你在她心里估计……装与不装区别不大。”
宁璋被当归这话气的笑了,她脚边有个石子,看左右无人,一脚飞踢到河里,看石子打了三十多个水花又蹦到了对岸去。当归也不肯认输,挑了个适中的石子打水花,一层绕一层,比宁璋打出来的漂亮许多。
“我和她做不成朋友,但也不必成为敌人。今日种下这点羁绊,来日或可成为我自己的报答。”
“你这法子真能有效吗?”当归表示质疑,“而且你为什么跟她以半年期限做约定,到底是有什么事,还是只为了骗她?”
宁璋这才想起,还未同当归细说卫泱与清河长公主之事。见她质疑中有一些不服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有趣,便为了逗她故弄玄虚:"哈哈,自然是哄她的!事缓则圆,先把她这半年的精神提起来,等到时候还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呢,时移世易,很多事情都有转机嘛。"
当归愕然,大为不服:"枉我悬壶济世,竟不如你这野狐禅的手段!"
啊!何等的野狐禅!
宋国那个擅长治疗心疾而赫赫有名的大夫,不会也是凭这起子野狐禅的手段声名鹊起的吧!
当归扼腕叹息,十分抑郁。
宁璋乐在其中,全然忘了自己一开始过来开导容璋的初衷是为了让当归不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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