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难的？”尚妩冷笑一声，立刻举起弹弓。
她手里刚刚抓了一把鹅卵石，就等着此时派上用场。第一颗瞄着宁璋的眼睛，“咻——”一声设了出去，第二颗瞄准宁璋的鼻子，第三颗、第四颗紧随其后。她的弹弓拉得蛮快，几乎是上一颗才弹出去，第二颗就已经拉开了弓，憋足了劲儿一雪前耻。
只是尚妩这功夫，孩子中算玩得好的，遇上宁璋，真是没处说理去。
宁璋作势拿起杯子喝茶，她将内力蓄在茶盏上，抬胳膊的功夫，将那些射来的鹅卵石用茶盏一一挡了，且用内力将其全部反弹出去，一共六颗鹅卵石，整整齐齐钉在了尚妩身后的门框上。尚妩原本的力气并不足以让这些鹅卵石嵌入门框上，是宁璋有意晃她一下。
尚妩果然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回头看到这六颗鹅卵石的时候，真觉得宁璋运气居然这么好，正好趁她打弹弓的时候喝茶，居然给她躲过一劫！
怎么回回都让她躲过一劫！
尚妩还真不信了，憋着气扑过来要跟宁璋肉搏。她之前跟大皇子尚城学了两手近战功夫，自信能够拳拳到肉，绝对不会再让宁璋凭好运气逃脱了！
尚妩刚冲上来，宁璋就脚尖点地向后侧翻了椅子，椅子与地面斜了个角度时，宁璋一个后空翻翻身下来，暗中给了椅子一脚，那冰绽玫瑰椅歪歪斜斜，刚好砸到要扑上来的尚妩身上。尚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身上还盖了个椅子。
宁璋向后闪开两步，毫不客气道：“你方才的弹弓力道不对，所以打不中。”
尚妩憋着气爬起来，气急败坏问：“怎么力气不对！？”
宁璋一个转身，闪到了方才尚妩扑过来之前的位置，抓起落在地上的弹弓，以及地上散落的鹅卵石。她离尚妩只有两尺距离，笑嘻嘻拉开弹弓：“比如，我要攻击你的眼睛，那就不能朝你的眼睛打，而是要说——”
话未说完，手中鹅卵石弹出。
那颗鹅卵石是瞄着尚妩下盘打过去的，尚妩下意识闪避，又踩到了地上原本散着的鹅卵石上，脚下一滑，顺手扶着雕花楠木小桌，可是那楠木小桌实在太小，桌子也就跟着她的力气歪了，上头的茶盏飞出来——正好是方才宁璋端起来的茶碗——眼瞅着就要朝尚妩脸上砸下来。
宁璋眼疾手快，走前一步接住了茶盏，只剩下茶盏里半热不凉的茶水，哗啦啦一下浇到了尚妩的眼睛上。
“——而是要说，小心脚下。”宁璋微微笑着，把茶盏放到了另一边的小桌上。
尚妩抹了把脸，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早不说，等我跌倒了才说，趁人之危！”
宁璋伸手把尚妩扶起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是吗，那要不我把话说到前面，再来一次？”宁璋作势抬手。
“放肆！放肆！”
尚妩慌忙后退，气焰全消。她虽骄纵，却不愚钝，心知遇上了高手。前面一次次宁璋能躲开，可见不是因为运气，就是厉害。难怪尚玉念叨她那么多次。
尚妩其实心里已经服了，但是面子上挂不住，尤其现在脸上像下雨一，样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更丢人了。她生气的甩开宁璋，坐在一旁生闷气。不敢说话，怕哪句又得罪了宁璋，让她不管不顾地动起手来，所以尚妩居然一时间连说话都不敢说，纯生闷气。
宁璋笑道：“别生闷气了，实在气不过，可以去告我的状。”
这句话在尚妩听来，简直比讽刺还要讽刺。告状是尚玉才会使的手段，怎么可能是她灵丘公主的作风！
眼见尚妩对此不屑，宁璋反而哈哈笑道：“其实你也算厉害了，只是方法没用对。”
“是吗？我要用对了方法，能打得过你？”
“嗯……至少和我交手不在话下。”
“那……那怎么才是用对了方法？”尚妩有些怯怯地看着宁璋，经她这么几下折腾，尚妩方才的嚣张气焰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渴望而又抹不开面子的羞怯。
宁璋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这是我的独门秘籍，不能外传。除非……”
“除非什么？”尚妩眼巴巴地问。
宁璋笑道：“除非你拜我为师。”
尚妩立刻跳起来：“你叫本公主给你当徒弟？好大的胆子！”
宁璋笑嘻嘻地看着尚妩：“我可不稀罕什么人给我当徒弟，我这套功夫厉害得紧，轻易也不愿意教了别人去。你那位小五当时追着我求教，我也没肯答应。”
“是吗？”尚妩眼睛骨碌碌地转，“你不肯教他，却肯教我？”
宁璋双手一摊：“人在屋檐下嘛。”
“也是，你在本公主的屋檐下……”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要学我的本事，就得给我当徒弟。我呢也不愿意出风头，不往外说，咱俩只私底下知道。”宁璋眉毛吊梢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请君入瓮。
尚妩心中暗许：其实倘若只有我们私底下知道，那也不影响我的名声，况且小五求教都求不得，他若知道，肯定羡慕死我。
尚妩禁不住暗暗得意，立刻伸出手与宁璋拉钩：“好吧，你给我当师父，此事我绝不外传，只有咱们两个知道。”
宁璋的小手指在尚妩眼跟前晃了晃：“非也非也，拉钩可不叫拜师，叩首礼才算拜师。”
尚妩不服：“可我是公主！”
宁璋点点头，摆明了一副“爱拜不拜，我不稀罕”的模样。
尚妩很生气，可是那又什么办法？她使劲做了做心理准备，一咬牙一闭眼，冲着宁璋跪下去。
宁璋见她膝盖要弯，立刻拉住她，笑道：“心意到了就行，公主身份尊贵，不必跪我。”
“不跪的话……你还肯不肯教我？”尚妩扭捏地扯了一下衣角。
“教呀，你本来要跪，是我免了的，不算你没尽心。”
“拉勾！现在可以拉勾吗？”
“好，现在可以拉勾。”
拉钩之后，宁璋又和她约法三章，第一就是刚才说的，她们两个既为师徒，只能私下知道，不可张扬。第二，宁璋会武功的事情。也不能宣扬出去。
“啊？你会武功？”尚妩喜出望外，“你是说，刚才你躲我的弹弓，又揍我一顿，原来靠的是武功？”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你只是很会玩。”
宁璋一时语塞，干涩地抿了一下嘴唇：“反正别说就是了。”
尚妩连连点头，对宁璋简直又多加了一层崇拜：“第三呢，第三是什么？”
“第三呢，第三是什么？”
宁璋道：“第三也简单，无论我教你什么，你会便会了，别出去显摆。”
“啊……那跟不学有什么两样……”尚妩生怕宁璋反悔，只能扭扭捏捏地问，“那……在小五面前能不能显摆？他应该是知道你的，小五，就是尚玉。”
“他知道什么？”宁璋那天确实在小校场露过一手，但也就是拉弓射箭，并没展示身家功夫。
尚妩也有些纳罕：“咦，你居然不知道吗，你能进宫做伴读，主要是小五过来求的。他说你厉害得很，想学你的本事，为这还许给了我很多好处，把他所有的弹珠丸子都给了我。看他这么下血本，我才去求皇后，让你给我当伴读的。”
宁璋咧嘴一笑：“原来你在皇后面前说话这么有分量。”
尚妩撇了撇嘴：“我在她面前哪有什么分量，我要不争，她就要把自己族中表妹叫蓝凭月的指给我当伴读的。你知道她吧？”
宁璋点头：“见过。”
尚妩道：“蓝凭月实在太娇滴滴了，我跟她可玩不到一起去。”
蓝凭月？娇滴滴？
宁璋哂道：“能跟你玩到一起去的人不多吧？”
“那当然，我眼光很高的。”尚妩感觉自己被夸了。
宁璋一时语塞：“那你是怎么说服皇后的？”
尚妩得意笑道：“当然是趁皇帝爹爹在的时候去找皇后说啦，皇帝爹爹同意了，皇后还能说什么不同意的话吗？”
“这还真是个妙招啊。”
尚妩两手一摊：“也就一般吧，反正皇后看我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事对她也没什么实在的利益损失，她也犯不着在这事上跟我撕破脸。不过嘛，她虽然不好跟我撕破脸，但总归能把气撒在你身上，你看，你也没能进昭阳宫见她吧。”
宁璋略一沉吟，说：“夏公公说，皇后忙于准备宫宴，先不必见了？”
尚妩很在行地笑着摇了摇头，小大人一样背着手在房中走来走去，要给宁璋上这一课：“这是托词。论理皇后统管后宫，你做我的伴读，就应该皇后来见。可是她要是让你进昭阳宫，那不就是给你脸了吗？非得给自己找个托词，你也抓不着她的错处，可是这事传出去呢，别人也都一清二楚，知道她要晾着你。”
“原来如此。”宁璋倒是听明白了，但毫不在意，“不见倒好，省却许多规矩麻烦。”
尚妩眼睛一亮：“不错！咱俩是一路人！”
短短半天的时间，宁璋在宜明宫的待遇简直急转直上。来的时候尚妩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两人在侧殿里没待一会儿，宁璋简直成了尚妩的上宾。
于是仪妃心想，小女孩果然还是能和小女孩玩到一块啊。
而尚妩心想：我堂堂一公主，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好叫我学到宁璋这水平，也不枉给自己找了个师父了。
宁璋心想：跟老子斗？你怕还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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