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非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进了谢书白的房间,体贴地放在床头柜上,轻声问:“能自己吃吗?”
谢书白颇有些不自在,宁非名打人时和打人后的表现太像人格分裂了,让人不知该如何转变态度。谢书白看着热气氤氲的牛肉面,薄薄的牛肉片铺了满满一层,莫名有些心酸。宁非名是不会做饭的,搞吃的全靠外卖,但是他作为一个小土豪,从来不亏待谢书白,即使外卖也要点最好的。
谢书白用手肘撑着往边上挪了挪,拿起筷子扒拉了一下牛肉面,让热乎的白气挡住自己的表情,含糊道:“谢谢老师。”
宁非名没有应声,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他吃。
小孩子好像并不会怨恨别人,就算之前有过换导师的风波,但最后还是积极主动地回来。那些责骂和毒打,不会让他恐惧。
难怪老师那样喜欢他。宁非名蓦然想起小孩在师爷面前的憨态,有些苦涩地笑了。
“谢书白。”
很轻的一声,却让谢书白一时顿住了动作。宁非名这种语气,很像要开启回忆了,难道是要朝他敞开心扉了?谢书白隐隐激动起来,如果真是这样,这顿打也太值得了吧!
“老师。”谢书白应了一声,悄悄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可是,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他只看到宁非名眸光暗淡,好似有许多无奈。
“谢书白,我和你,只是导师和学生的关系。我指导你学习,让你顺利毕业,拿到学位,如果你要读博,我可以为你推荐,如果你想工作,我也尊重你的意愿,会尽量帮助你。”宁非名看向学生,语气仍是淡淡的,“但是,更多的,就不应该再有了。”
什么叫做更多的就不应该再有了?谢书白又是疑惑又是震惊,顾不得身后的伤,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跪在床上:“老师,我不明白。”
“你这么聪明,有什么不明白的?”宁非名垂下眼皮,不去看他,“说白了就是,以后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无论我的从前有多么不堪,无论我的未来有多么艰辛,都跟你没有关系,等你毕业了,我就会变成你的微信联系人里教师节才会送祝福的陌生人。还剩不到两年时间,我只想好好指导你写完毕业论文,不想再为别的事情跟你争执,对你动手,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是吗?”谢书白没被那碗牛肉面感动哭,倒是快被他气哭了,“老师是这样想的吗?那为什么让我搬来家里住?为什么给我点这么贵的牛肉面?为什么……”谢书白指指那张工学椅,“为什么花那么多钱给我买椅子?您不要骗我说不是给我买的,我知道那就是!”
“是给你买的,等你毕业了,带不走,还是会留在这里,我也不亏。至于住在哪里,”宁非名顿了顿,两手无意识地相互抠着,“你可以自己决定,如果你觉得回学校住好一点,我不会拦你,当然,你想住在这里的话……”宁非名抬头,眼神颇为复杂,“我也、也没关系,你自己决定就好。”
谢书白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不是疼的,就是被宁非名这种态度磨的。世界上当真有这么拧巴的人,心里越想要,嘴上越不说,就奔着把人气死去的。
宁非名站起身,准备走了:“你休息吧,吃完了放在这里就好,我晚点来收。”
“老师!”谢书白膝行半步,立刻疼地飙出了泪,只得眼睁睁看着宁非名离开了房间。
妈的!
谢书白产生了很深的无力感,养伤的几天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越界了,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宁非名,也不是很愿意在一个还不算太熟的学生面前把自己剖开吧。
唉,算了,就这样吧,随便吧。
可是决定放弃以后,谢书白却很难面对宁非名,一对上老师的视线,就不知该说什么——有些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办法当作不存在。
于是,谢书白只得每天一大清早就逃到学校去,在学校食堂吃早餐,有课就上课,没课就躲在图书馆看书写论文,偶尔约舍友一起吃个午饭,反正就是尽量少呆在家里。
“哎,你下周末有空没有?”
谢书白心不在焉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我导的课题要结了,下周办学术会议,很多大佬要来,我们肯定得去干活,我师兄让我们问问同学,看有没有人愿意当会务的,一起去接学者、准备餐点茶歇之类的。”舍友扬扬下巴,“你也来呗,我都看到你师伯师叔要来参会,估计你怎么都得去一趟。来当会务,还可以挣点零花钱,我导肯定会给我们打钱的,不会让我们白干活。”
舍友的导师就是谢书白差点换过去的仇玉照老师。谢书白有点尴尬:“不好吧,我之前跟仇老师也不是很愉快……”
“我导不会介意的,他不是那种人,我听我师兄说,我导还请你导帮忙来着,压根不可能介意你那点破事!”
谢书白以前跟着师爷参加过两三次大型的学术会议,但还没有当过会务人员,心想这也算是攒经验了,便问:“会务人员要做什么啊?”
“接送学者,安排住宿、三餐,准备茶歇,指引签到、入场,拍照……差不多就这些吧。”
“这也太多了吧!”
“所以我们需要很多人啊!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大佬。”舍友翻出手机里的一张图表递过去,“你看看,这些人,你是不是跟着余先生的时候都见过?”
谢书白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多人啊?”
“废话,那可是国家重大课题结题!”
“去接人的话,可以安排我去接我小师叔吗?”
“你小师叔是我师兄去接,他们之前认识。还有凌尔,是你师伯是吧?他在本地,自己来就行。你放心好了,大佬都轮不上我们接的,我们就接那种单独来的博士生或者青椒,不用太紧张。”
谢书白木木地点点头,想,凌尔师伯、老师、小师叔,师爷最后三个学生要聚在一起了,这是师爷葬礼之后他们第一次三人见面,会不会提到以前的事?啧,不是说不管了吗?干嘛还要想?不想了!
可说是这么说,脑子根本不受控制。谢书白一直惦记着这事,次日上宁非名的课,坐在宁非名身侧都心不在焉,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漂浮在空气里,根本进不到他的耳朵。
“最后一节课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宁非名温和地扫了学生们一眼,冲举手的女生点点头,“问。”
谢书白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既不知道宁非名讲了什么,也不知道同学们问了什么,老神在在,直到手臂被旁边的人连撞两下,才猛然回过神来。
一回神,就看见宁非名无奈地盯着他。谢书白心虚地移开视线,道:“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
“噗呲——”
“嘻嘻……”
周围的笑声非常奇怪,谢书白看了大家一眼,脸霎时红了,再看宁非名,满脸都是疑惑。
“我是叫你期末帮我收作业,你对不起什么?”
“哈哈哈哈……”同学们哄堂大笑,只有谢书白脸涨成了猪肝色,赶紧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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