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换总经纪的事再也没有下文,急得吴天跑到公司找周正要说法,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句话——“你不归我管,找君总问吧”。
她只能给君如海发邮件,等了两天没等来回信,又给总裁办发邮件询问,结果回信只写了七个字。
“请联系总助预约”。
更火上浇油的是,周正没等到她的点头哈腰下跪认错,想尽办法给她找不痛快,把李承运的全平台账号往她手里一扔,什么话也没有,明摆着是彻底割席的意思。
一周后,晨光熹微,吴天戴上落灰八百年的运动手环,提着健身包,早早坐地铁来找浩瀚的唯一指定合作健身房。
浩瀚唯一指定房补小区——“宸玺府”的东南角是2号楼,而这个名叫奇跃的健身房就在2号楼的地下空间。
不得不说,选址对浩瀚的艺人们来说确实方便,连住带练,上班还有经纪人开车来接。
“您好。”健身房的前台小姑娘站起身,接过员工证,拍照后拿出二维码立牌,介绍道:“吴天女士您好,我们奇跃健身房是会员制经营,麻烦您扫一下二维码,在小程序里注册新会员,填写基本信息。稍等,我给您申请入会码。”
吴天捧着手机折腾了五分钟,终于获得了闪亮亮的专属会员二维码,下次再来可以自己扫码进门了。
吴姥姥对大观园颇为惊叹。
果然是科技改变生活。
刚走没两步,她迎面遇到了九哥和周鸣。
自从拍完《期末考试》,她变成李承运的执行经纪,于是和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圈子不同,想融也没机会。
“周老师早,九哥早。”
“早啊。”九哥戴着金丝眼睛,穿着衬衫西裤,大概只是来接周鸣。
周鸣倒是全身汗湿,拿着半瓶运动饮料,简单一点头,只招呼九哥:“你出去等我,我简单冲一下。”
他俩匆匆走了。
吴天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两个月前,她还跟好几位一线艺人的经纪人互相聊资源,谈论圈里的新晋导演,探听他们挑本子的侧重点。
虽然能说服自己都是职场关系,但心理上难免感到落差。
唉……运动吧!
她倒不是完全没进过健身房,但只会用跑步机,于是带着满腔愤懑和焦虑,哐哐慢跑两个小时,把自己累得两腿发软。
啊!运动真好!
薅公司羊毛真好!
现在,该体验一下高级健身房的浴室咯!
“姐?”李承运提着健身包从男士健身区走出来,一身臭汗,手里握着巨大的塑料水瓶。
“啊……早啊。”吴天点点头。
李承运和她并肩往洗浴区走:“一会儿去吃饭吗?附近有个饺子店,手工的,味道不错。”
“你不保持身材了吗?”
李承运心想,天王老子来练两个小时也不可能继续节食,无语道:“姐,我还不想死。”
“行,那你找地方等我会儿。”
话是这么说。
结果是,吴天独自在门口的小沙发上等了十五分钟。
她把李承运吓得一哆嗦,后者带着半干的头发甚至有点怀疑人生:“不可能啊?你怎么可能比我快?”
吴天皮笑肉不笑:“男人,菜就多练。”
“……你不会当过兵吧?你怎么把头发吹干的?”李承运终于找到突破口,“对啊!你这么长的头发怎么可能吹那么快!是不是没洗头!那你撩起来让我看看里面干没干!”
吴天利索地抬腿撩他屁股。
“卧槽!你踏马有病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不要脸啊!”
“喊,大点声喊,让小区里的同行都听听。”
李承运一秒闭麦。
靠武力维持的表面和平非常短暂,仅仅十分钟后,两人再次因为吃饺子蘸醋还是酱油原地开吵,连女店主都从后厨门口频频探头。
临走的时候,收银员问:“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是明星吗?”
李承运顿时大怒:“我来你家吃好多次了,你怎么从来没问过我?我长得不好看吗?!”
吴天立刻拿出职业素养,从外套口袋掏出两张名片递过去:“我是他的经纪人,他叫李承运,这是他的名片,所有平台都有实名认证账号,请多多关注!”
“所有私信我都会回复的,谢谢关注。”李承运立刻换上营业微笑,乖乖鞠躬。
眼看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回答:“……好,好的,两份水饺36,一瓶豆奶6块,一共42。”
吴天当机立断:“我们分开付。”
“姐!你是我亲姐!”李承运扯着她的健身包,背着收银员小声哀求,“求你了,今天算你的吧,下次我做饭再请你,真没钱,求你了。”
吴天也压低声音:“滚蛋,你不说蘸醋的是外星移民吗?自己掏钱吧,地球少爷。”
“……”李承运摸摸鼻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吃饺子就该蘸醋。”
吴天终于满意了,挺胸昂首地扫码。
收银员笑得合不拢嘴,随口说:“你俩真有意思,比春晚小品有意思,咋不拍短视频呢,指定老火了。”
虽然是无意间一提,但吴天看店里也没别人,立刻顺杆上:“妹妹,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平时都看点什么短视频啊?”
“就,电视剧电影解说的那种,还有小猫小狗和化妆的。”收银员显然对吴天更有兴趣,一个眼神都没给李承运,面带羞涩地邀请,“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
李承运:……???
出了店门,吴天站在路边的树下抽烟,体贴地让李承运站在上风口。
“别抽了,肺真的不要了啊?”
“烦。”
“姐,大不了咱俩合伙开小饭店,听说专门做外卖的店特别赚钱。”
吴天嘴角一撇:“你只是想让我掏钱吧。”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李承运也不藏着掖着,分析道,“演戏这条路,我努力过了,实在不行,我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吧。说实话,你心里也清楚,根本不是周正的问题,也不是你俩吵架的问题。大经纪也有KPI,都巴不得把占着名额不产出的都甩出去。你和我,没有赶上演艺圈的好时候,现在大家都不好做,没时间培养人,没办法。”
说起这些,吴天比他更清楚,但也没有逆着行业颓势而上的好办法,只好无言。
“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吧,现在没那么多戏,更没有几个能拿到钱开机,多少老演员都没戏接,一线变二线,二线变三线,何况是我这种……”李承运抱着双臂,仰头看天,“无作品纯黑艺人。”
“……”吴天走开几步,把烟头往垃圾桶盖上按灭,好像突然下定决心,非常认真地看着他,“你这个洁癖连当厨子都能接受,那要做就好好做。我帮你一起。”
李承运:???
“这么突然吗?你到底要干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有个想法,你听一听。”吴天露出一个混杂着虚伪和引诱的笑容,“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吧,请你喝咖啡,来吗?”
两人在咖啡厅的角落坐下。
李承运心情有点忐忑,毕竟他没法出钱,只能出人,但他也没什么想法,大概拿不到主动权。
“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吴天表情认真,“不着急回答,喝完咖啡再告诉我。”
李承运端起自己面前的美式咖啡,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自己嘴上说要去当厨子,但还是在自觉健身和控制糖分摄入,偷偷阅读表演类书籍。
他感到荒谬。
要说踏入娱乐圈的初心,他早就忘记递交《金斧子》海选报名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赚大钱?
登上舞台,听到掌声?
获得认可?
还是……
想光鲜亮丽地活着?
还债的生活太辛苦了,何况那是别人欠的债,是一个常年在外打工的陌生男人,只有过年会回家逼着自己叫爸爸的男人。
他把钱都花光之后,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家门变成了摆设,自称是亲戚的人们想进就进,随时检查他们有没有闲钱。
但凡值点钱的东西,他们都不配享受。
他们会抓出冰箱里的一块肉,跳脚大骂:“有钱买肉吃,怎么没钱还我!杀千刀的贱娘们,你还敢吃肉!呸!你也配!”
银行的人只要拍卖所有抵押物,把房子和货车都拿走,态度还算客气,但这些亲戚们是不讲什么道理的,骂街的声音响彻楼层,又蹦又跳,又哭又闹,有时候扇她自己的脸,有时候扇他妈妈的脸。
直到那天,住校的他难得回家。
居委会奶奶带着两个年轻志愿者站在家门口,告诉他:“小运,你妈妈自杀了。我们今天才发现,有点晚,样子不太好看,已经送火葬场烧了,对不起,但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这是你妈妈的骨灰,骨灰盒是社区出钱买的,你拿着。是这样的,家里还没打扫,有味道,你不要进去。这两天去教堂住,好不好?教堂有食堂有被褥,我们已经把你的衣服都拿过去了,直接跟我们走吧。”
他迷迷糊糊地背着书包,抱着骨灰盒,跟着去经常路过但从没有进过的老教堂,被带到一个会客室,临时睡在桌子上。
打开骨灰盒,他才知道里面不全是粉末,而是黑乎乎的,很粗糙的渣子,还有几块骨头。
哭不出来。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想,我只能一个人还钱了。
美式咖啡里的冰块化了大半,变成一个薄薄的冰片。
李承运终于开口道:“我想,享受值钱的东西,过有钱的人生。”
吴天把小勺子狠狠插在小蛋糕上,高高扬起嘴角:“巧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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