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开着大灯。
吃席的桌椅板凳被收了起来,堆放在院子一角,等着明天早上人来拉走。帮忙的邻里围坐在一起嗑瓜子,见周胜从外头走来,纷纷上前问周兴宗的情况。
周胜扯出一抹苦笑,扶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润嗓子。
应付完亲戚已是大半夜。
周胜把一楼厅堂打扫完,无视院子里指指点点投来的目光,径直上了二楼。
稍显昏暗的房间里,泛白的灯光落在地板上,冷得像是一层霜。
呼。
一口白气呼出,须臾间又消散。
关上门,周胜脱力躺在床上。
身侧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块冻豆腐,周胜伸手一拉,冻豆腐一下散开,被子裹在了周胜身上。
这几天晚上还是有点冷。
也是,快到十月份了。
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周胜噌的一下站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两件干净的衣服,抱着去了卫生间。
冲完澡,周胜把脏衣服扔进一台破旧的老式洗衣机里,抬手拧开水龙头。
水哗啦啦响,周胜不知在想什么,默默盯着地板出神。
直到那水声开始有了点不一样的声音,周胜才回过神,连忙关掉水龙头,转动洗衣机开关。
轰隆轰隆,洗衣机像台轰炸机似的响起,震得窗户玻璃微微抖动。
再次回到房间,关紧门和窗,洗衣机那地动山摇的声响也就隔绝了大半。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周胜坐在床边,抬手捡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桂花束——那是昨晚上才摘的,一天下来已然显露出颓势,花色不如刚摘下来时鲜艳。
气味也大不如前。
他低着头,把花凑到鼻尖闻了闻。
很甜。
但和昨晚上她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只有七八分相似,不像的那几分,他猜测是她身上独属于女性的馥郁芬芳。
但这也足够了。
细微的一声响,花又被放在了床头柜上,细细密密的花朵被抖落一部分,星星点点地散落开来。
周胜关了灯躺在床上。
他没睡觉。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昏暗笼罩下的天花板,没几秒,漆黑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点,变得涣散无神。
淡淡的桂花香萦绕鼻尖,他眨了眨眼,不可自抑地想着周冉最后的那句话。
他干的好事。
那是周冉讽刺的说法,他猜,她应该恨他恨得不得了。
从前她就讨厌他,因为他霸占了她的位置,抢了她的妈妈,还因他看不懂眼色,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姐姐。
姐姐,姐姐。
周胜喜欢这样叫她,两个音节自他口中吐出时总是格外缱绻。
姐姐,弟弟。
一个叫周胜,一个叫周冉,他们错位的姐弟身份被这两个相似的名字框得死死的。
周冉很不乐意,也不喜欢听他叫姐姐,只是碍于陈家父母秉持的老好人处事原则,以及维持三好学生的人设,她不得不笑着应下他的那声“姐姐”。
她和周胜有过一段还算和谐温馨的时光,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他确确实实和她关系亲近过。
直到陈家父母车祸去世,陈景南外出工作,周冉紧接着升上大学,他们见面少了,连那点真假掺半的情谊,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偶尔的几次见面,她总是神色淡漠,言辞尖锐,她再也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将那些年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在他身上。
周胜却像没有自尊似的,频频贴上去任她羞辱,等她发泄完情绪,再低声喊她:“姐姐。”
他乖巧顺从的模样和那声“姐姐”总会让她立刻炸毛,淡漠的伪装似雪融化,她会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生动的模样。
他不喜欢她的伪装,他喜欢看她最真实的模样。
周胜很喜欢叫她“姐姐”。
若非没有这层错位的关系,他在她眼里和一个路人没有任何区别。
少年长大了,也成年了,和小时后跟在她屁股后叫姐姐的人不一样,他并非不懂眼色,只是有时不喜欢顺着她的臆想。
比如那个昏昧的晚上。
她浑身都是酒气。
酒店的灯光明亮得刺眼,周冉因此垂着眼皮,看起来像是闭着眼睛,周胜则相反,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湿润微红的眼睛,扫到殷红柔软的嘴唇。
呼吸节奏早已失控,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他的脸涨得通红,那红色一路蔓延,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窘迫和无措在他脸上晕染开来。
他看着她喘息,像是一条饿坏了的流浪狗,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骨棒,心脏就要蹦出胸腔,跟着呼吸一起落在她的身上。
他不敢动,像个木头一样看着她。
紧接着,他胸前的衣服被一只纤长漂亮的手抓住,短暂急促的闷哼声里,他顺理成章地被她拽进了一场不可控的漩涡里,仍由不可控的心思蓬勃生长。
房间里开了空调,两人依旧被弄出了一身汗。
身上的T恤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的,很碍事,周胜干脆先放开她,两手一抬把衣服脱掉。
这动作似乎被她误解了,她玉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她的心脏压着他的胸口下坠,“别走……”
尾调缱绻,听得周胜喉咙一紧,同时也痛苦得皱起眉头。
她的手在他身上乱窜,微凉的指腹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他不再对自己下束手束脚的命令和暗示,仍由**占领身体,低着头亲她。
光线昏昧,少年沉着脑袋,炽热的呼吸落在周冉颈边。
起伏的喘息声和短哼里,他忽然听到她黏黏糊糊喊了一声“哥”。
其实可以装聋作哑的。
他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在她眼里也一直是乖巧无趣的弟弟。
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他的目光总会故作无意地落在她身上,自然也会注意到,她的目光总是频频落在陈景南身上。
他猜测今晚她喝酒也是因为陈景南。
当然,他也知道,她喝的酒都是些果酒,她的酒量没差到喝果酒也能喝醉的程度。
她根本是清醒着的。
但不知是后悔了,还是要麻痹自己,她叫了那声“哥”。
她寄希望于周胜也装傻。
可周胜不想装傻,也不想和她装傻,他非要打破她的幻境,拆穿她的自欺欺人。
他清清楚楚地,面对面地提醒她,“姐姐,我不是陈景南。”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昏暗,近距离下他看见她睁开眼睛,微微蹙眉,那双眼睛依旧很漂亮,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过去的无数次那样,蛊惑着他。
“姐姐。”他笑了一声,扶着她的腰说,“我是周胜。”
而后,缓慢,坚定地进入她。
微黄的光笼罩着两人,又照着某种节奏流淌起来,流进周胜的眼睛里,也落进周冉的眼睛里。
周胜低头亲她,她故意报复,恶狠狠地在他唇上咬出了血。
报复成功的冷哼还没出口,一声毫无预兆的急促的短哼先逸了出来,察觉到那是什么声响,她猛地捂住了嘴,仰头喘息着瞪周胜。
漂亮的眼睛里盈着水,那眼神隔着水波,晃晃悠悠地落在周胜眼中,实际上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只会勾着他往更深处去。
落在腰上的手缓慢上滑,滚烫的掌心露在周冉的手腕上,牵着她的手从唇上移开。
目光柔软又固执地锁着她,周胜舔了舔唇边被她咬出的腥甜的血,“别捂,我喜欢听。”
隔着重重窗帘,黑沉沉的天缓慢而又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那晚,周胜最大程度见证了她的色厉内荏。
-
睁眼。
依旧是一片昏暗。
并不遮光的窗帘透进些许路灯光,微弱地映照出屋内朦胧的轮廓。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抿了抿干涩的喉咙,喉咙也随之艰难地滚动了几下。
抬手在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下手机侧边按键,屏幕的白光一瞬间刺痛周胜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再次看向手机桌面。
才一点过。
“啪嗒”一声,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周胜收回落在开关上的手,掀开被子下床。
他神色恍惚地走到衣柜前,找了一条新的内裤和裤子,转身去卫生间。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顺着脸颊落在身体上,淅淅沥沥的,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旺盛且热烈的**总算消退了些。
水流被地砖分割着一片片浅浅的水洼,天花板灯光倾洒而下,形成微小的、斑驳陆离的光影。
周胜低着头,默不作声想着。
她其实是很讨厌自己的。
-
同一片夜空下。
轻柔的风裹挟着室外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桂花香,悄然穿过窗户打开的缝隙,幽幽潜入室内。
周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馥郁芬芳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要是平时,她早就跳下床把窗户紧紧关上了。
今夜不同,她没有那个心情,只是以四脚朝天的姿势躺在床上,任由香气在屋内弥漫飘散。
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躺在床上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风从身体的一侧绕到另一侧,睡衣和发丝微微摇动。
她睡不着。
因为三个小时前和陈景南的那通电话。
胜:睡不着,想姐。
冉:睡不着,想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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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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