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一行人出了徐宅,便沿着村道往西走,又往北边拐了几户人家,走到尽头就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院子紧挨在一起,就隔着一道院墙。

那座大些的院子门也朽坏了,有半扇耷拉在一侧,他们稍走近些就能看见里头长得齐腰深的荒草。

林里正敲了敲小院的门,回应他的却是一声犬吠。

“殷婆上了年纪又一个人住,养了条狗。”林里正向他们俩解释。

来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脸上的皱纹很深,颧骨高耸,嘴巴瘪成一条缝。她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来人,枯瘦的手扶在门框上,腿边探出来一个支棱着耳朵的大黄狗。

林里正怕殷婆婆认不清人,先开了口,“殷婆,我是村上的里正林忠。你春上不是托我给你找人卖房子嘛,这两口子正要找个住处呢,我带他们先去隔壁看看?”

“好,你带他们去看看,先等等……给你找把镰刀好打草。”殷婆婆的嗓音粗粝得像一把沙子碾过众人的耳膜,看来之前林里正说的,所言非虚。

殷婆婆弯腰在墙角里摸出一把镰刀递给林里正,又走出院子跟着他们往隔壁去。大黄狗一阵风似的蹿了出来跑到他们一行人前面,摇着尾巴警惕的低吠了几声。

“大黄……”殷婆婆一喊,那大黄狗就机灵的往后一望,跑回去缠在她的裤腿边。

徐泽见了也是眼馋得不行,低头兴奋地对陶枝说:“赶明儿我们也养一条狗!养两条!”

“还是先想想怎么养活自己吧。”陶枝先一步跨进了院子。

前院的荒草被林里正三下五除二清出来了一条通道,院内的格局和他们村子里最常见的样式一样。右手边的窝棚,左边是灶房,灶房和主屋中间有一条巷子是通往后院的。

主屋的门是好的,推了门进去堂屋两侧都有卧房,东边卧房窗户破了一个大洞。西边卧房的情况更糟些,屋顶上少了几片瓦,许是因为前几日连夜下雨的缘故,屋内也是一片狼藉,床榻上的木头被泡得发黑,烂在地上,还有些碎瓦树枝和一层淤泥,也是没处下脚。

后院一般搭猪棚茅厕用,没什么可看的,于是一行人看完了两边卧房和灶房就退了出来。

乡下极少有人买房子住的,山上石头和木材多的是,又不需要花银子,怎么算都是请人帮忙盖房更划算些,只要不碰上农忙个把月就能盖出一间新房来。

“原先说是十两银子,我看东边窗户要补,西边的屋顶要修,还有那床榻都烂了睡不得人。这修修补补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不如再饶上二两银子,就定个八两如何?”

殷婆婆本来也对卖出去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林里正提出要让她便宜点,她也没说二话就同意了。

能省下来些银子陶枝自然也高兴,只是这院子比徐泽那院子收拾起来还费劲些,更何况这边离小溪和清溪河都远,平时吃水也麻烦,如此想起来就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徐泽答应得爽快,“那便八两,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

林里正把手一摊,无奈道:“徐二郎,咱们乡里面还真没房契这一说,只算地契,就这块地上你要是想把屋子推了重盖也是没人管的。这地契的文书还没往上头递呢,要等县衙里盖了章才作数,你要是不放心,我回头写个草契来你们把手印一按,你看行不行?”

“听林里正的,我把银子付了先搬进去,您得闲的时候再喊我去按手印。”说完徐泽就把他大哥给的钱袋掏了出来,取了八两银子。

林里正依旧清点完,才转交给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殷婆,您收好了,这是八两银子。”

“好,好……”殷婆婆颤着手接过,把银子小心地装进怀里。

这边的事儿办妥当,林里正就告辞了。

陶枝和徐泽找殷婆婆借了镰刀和柴刀,预备先把院子里的荒草杂树清理一下,不然等会搬了东西过来都没地方搁。

陶枝埋头割草,徐泽拿着柴刀把那些墙根边上生出的小桑树苗一一砍断。因为原先住的是母子俩,这隔墙建得并不算高,徐泽站直刚好露出一个头,能看得清对面的灶门口趴着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也注意到了他,当即立起了脑袋,支起了上半身,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院墙上冒出来的人头。大黄狗向他呲牙,又汪汪叫了两声试图喝退他。

徐泽抿嘴一乐,蹲下去继续砍树,“这土狗当真机灵,我往隔壁院里一看他就支棱起来了,还赶我走呢。”

陶枝撇了撇嘴,她还真没见过被狗撵还这么得意的人。

她割完这边的草,正准备换个地方,一抬头看到墙上盘着一截细细长长的白色,无意识的就尖叫了出来,“啊!有蛇!”

徐泽一听反应得也快,跑过去一看,哪里有蛇,墙头上原是一段干枯发白的蛇皮。

“没事儿,你别害怕,就是一截蛇皮嘛,你叫成那样我还以为你被蛇咬了呢。”他用柴刀把蛇皮从墙头上挑了下来,又丢了出去。

陶枝有些心有余悸,嘟囔道:“院子还会不会有蛇啊?”

徐泽好笑的瞅了她一眼,又啧了一声道:“还真不好说,这后头野塘又多,离山脚下又近……”

陶枝把地上的草搂起来往外搬,走过去的时候还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徐泽提着砍下来的树枝追上去,脸上笑嘻嘻的,“那我回头沿着院墙洒点驱蛇的药粉。”

两人把前院的草清理干净,又沿着灶房边的巷子去后院看看。这才知,后院居然打了一口井,井口用石板盖着,井边还长着一棵柿子树,结了一树青溜溜的果子。

巷子和后院地上都铺了石板,因此没长什么草,石头缝里长得高一些的他们就顺手拔了。

徐泽揉了一把肚子,苦着脸说:“饿死小爷了,今天忙了这么半天还没吃东西呢!”

陶枝又想起灶房里的那盆韭菜鸡蛋馅来,一早还说烙饼的,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那我们先回去吧,把饭吃了,再把东西收拾出来就往这边搬,你看可行?”陶枝问。

“走走走。”徐泽推着陶枝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等两人出了院子,徐泽还顺手掩了一下门,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终于也“啪嗒”一声倒在了院子里。

陶枝顿时噗嗤一笑,抿着唇说:“本就不太牢靠了,你这一拽咱们的院门是彻底坏了。”

徐泽尴尬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争辩道:“我哪知道它一碰就倒啊?”

他无可奈何地嘬了下牙花,转身大步向前走,“先回去吃饭,等我回来再收拾它!”

“你等等我……”陶枝也跟了上去。

等两人回了徐宅,他大哥一家应该是出门祭拜了还没回来,是以两人安然无恙的回了东院。

陶枝先去灶房打了水洗手,把揉好的面擀成长条,又切成段把馅料包进饼里,烙了三锅才算完。本来也是准备了两顿的量,好带去山里吃的,可巧那边的灶房也没收拾出来,晚上也能凑合一顿了。

两人喝着茶吃了几个烙饼,就各自回自己房中收拾行李。

陶枝的东西不多,仍旧塞回嫁妆箱子里带走就是了,只是床尾那个屏风,依旧雅致好看。

陶枝想了想,这是徐泽成亲时找大嫂要来的,还是还回去更妥当。她当即就把那扇四折画屏收到了一起,抱去了主院。

回来的时候,她看着西厢边上的菜地里,长得绿油油的菜苗有些心疼,也不知这个时节移栽过去能不能活?

她叹了口气,准备去主屋找徐泽要几个竹篓子,好把菜苗挖出来带过去。

陶枝一进内室的门,见他坐在地上左挑右拣,怀里还放着一对上回得的大獠牙。徐泽各式各样的兵器又多,还爱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被他一股脑倒在了地上弄得一团乱麻。

“你这……还没开始收拾啊?”陶枝讶异道。

徐泽也是头疼,央求道:“你帮我看看,我要带哪里过去,若是没用的,我就丢了去。”

“我看你怀里这对獠牙就没用……”

徐泽抱着獠牙装进篓子里,“这可不行,这獠牙我还有用呢!”

“那你不嫌麻烦,就索性多跑两趟把你这些破烂都带过去,我看你也是舍不得丢的。”陶枝吐槽道,又拣了两个空篓子,“我去把菜苗都挖了带过去。”

“还说我,你那几根菜还不是看得和宝贝似的。不管了,我先去村里找人借辆板车,真要一篓接一篓的搬,腿都要给我跑细了。”徐泽和陶枝打了一声招呼就出了门。

借来了板车,徐泽就央求陶枝帮他收拾,他把先装好的东西搬上车拉过去。

两人的行李,连同锅碗瓢盆,泥炉铜壶,抓鱼的地笼鱼罩,翻地的锄头铁锹……拢共拉了三车才算完。

此时已到了下半晌,徐泽还了板车,就把那破门板搬到廊下遮阴的地方,躺了下去。

他的衣裳被汗水浸得湿透了,面上还有挨打的红痕,闭着眼睛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来回念叨着:“累死小爷了……”

陶枝在后院试着打水,她把那井口上盖着的石板推开,往井里一看,竟只有一层厚厚的淤泥。

她又着急的喊他,“徐泽!你快来看看这井!”

徐泽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走到后院在井边站着,叉着腰往里瞧,“这井该淘一下了,过两天我喊几个兄弟来帮着弄一下……”

“我还想着打点水去把卧房擦一遍呢,晚上也好有个睡觉的地方。看来这井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了,还是得去溪边挑几桶水来。”陶枝提着水桶就往前院走。

徐泽跟出来将水桶夺了过去,扬着下巴颇有气势的说:“有我在还用你去挑水?对了,你那些宝贝菜苗还没栽呢。”

陶枝足下一顿,笑道:“事儿多我竟忙忘了,得亏你提醒了我,那我去种菜了,你挑水回来正好浇地。”

徐泽找到了扁担扛在肩上,长手长脚的三两步就跑了出去,临走时还眉开眼笑的冲陶枝招手,“我走喽!”

陶枝只觉得他现在就像个刚放回山的泼猴,她低头笑了笑,就将装菜竹篓子提到后院去,又推开了菜园的篱笆。

菜地一片荒芜,她抬眼望去,远处的山林连绵看不到尽头,有风穿过一大片野水塘刮了过来,带来潮湿的水汽,还有野荷花和菖蒲的香气。

她忽然觉得,风吹得好舒服,仿佛在告诉她,她的人生也开启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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