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陆北蓟进山打猎，白芫则在家给黍子磨粉。
到了下午，陆北蓟提着两只兔子回来了。
两只野兔一灰一白，兔肉留着晚上吃，兔皮剥下来，正好用来试验鞣制皮子的秘方。
陆北蓟说：“等皮子鞣好了，这条白色的给你做件披风。”到时候在帽檐儿边上镶一圈，肯定好看。
还知道想着自己，白芫心里有点雀跃，面上波澜不惊，说好。
陆北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用刀将两张兔皮上的油脂一点一点刮干净。
这一步很重要，只有把油脂全都刮干净，成品皮料才会柔软且不易腐坏，但是又不能太用力刮，因为稍一不慎，就可能把皮子刮破，前功尽弃。
陆北蓟刚开始做时，还不太熟练。
不一会，他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
白芫这时已经把皂角水煮好了，见他干的辛苦，便坐到他身边，说：“我帮你一起，这样快点。”
“不用——”陆北蓟侧了侧身，怕手上的血污碰到她，说，“我很快就弄完了。”
“好吧。”白芫没有强求，放下刀，哒哒哒的跑回屋休息去了。
陆北蓟一个人在院子默默干活。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可是是他赶人走的，又不好说什么。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擦去额角的汗。
白芫把擦过汗的帕子丢进男人怀里：“自己擦，我去给你倒碗水。”
陆北蓟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兔皮需要先用皂角水浸泡一夜，彻底洗去油脂和灰尘，再将洗好的兔皮捞出，加入芒硝和磨好的黍子面，放在大缸内盖盖子浸泡。
这期间需要每天翻面，持续一个月。
在等鞣制的时间里，白芫也没闲着。
她给自己的吃食起名叫“红油串串”，顾名思义，就是把食材穿在竹签上，浸泡在红油汁里的意思。
首先要搞定“红油串串”材料供应。
土豆、圆菘菜是当地常见的种植作物，家家都种。
陆北蓟来之前，白家没种过粮食，都是和村里别家买来吃。
今天开春播种了许多粮食种子，等到秋天就可以收获了。
白芫直接向关系好的邻里买了土豆和圆菘菜。
这些菜都很便宜，自己家都吃不完，能卖出去赚钱，他们都很高兴。
她把这些食材储存到地窖里，地窖温度低还干燥，粮食放一年也不会坏。
又专门去一趟县城，谈好冬菇和豆腐衣的货源。
陆北蓟担心白芫的安全，陪她一起去的。
回到白水村，陆北蓟先去把借来的牛车还给铁牛嫂，白芫下车，慢悠悠走回家。
货源全部搞定，白芫心情很好，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往家走。
路过李桂花家门口时，却听到了熟悉的怒骂声。
一个尖利的女声叫道：“你这个遭瘟的赔钱货，又懒又馋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生出你这么个东西！”紧接着便听到藤条打在身上的声音，不一会，一个少女踉踉跄跄的被推出门。
白芫好心情荡然无存，她停下脚步。
被打的女孩叫李玉，是李桂花的小女儿，因家里重男轻女，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李玉身形瘦削，脸上是营养不良的黄色。
只见她麻木的提起地上水桶，穿着草鞋去打水。
为了用水方便，白水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水井，这李桂花为了省钱没有打井，因此，每日挑水便成了李玉的活计。
白芫恻隐之心难得动了动，看李玉细瘦的胳膊，想了想道：“要不我帮你去打吧。”
她和李玉并不熟，只是一个村里住着，多多少少见过几面，觉着她实在可怜罢了。
有时她也在想，有无父母真的那么重要吗？要是让她选择李桂花这样的母亲，还不如天煞孤星的命格呢！
李玉一愣，似是没想到白芫会和她说话，呆滞几秒后朝她微微一笑，拒绝：“谢谢你，不用了。”她其实长得还不错，只是劳累和长期营养不良让她面颊消瘦，露出不健康的黄色。
李玉说：“你能帮我一次，还能一直帮我么”
白芫：“......”她确实做不到。
李玉扯了扯嘴角，不知怎么的，许是憋的久了，需要一个出口，对着白芫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开始倾吐心事。
“大姐二姐被她嫁给了鳏夫，被打的遍体鳞伤不说，回娘家还要被她叱骂.........”
“有时候我甚至想，干脆大家一起下地狱好了”她眼中涌起澎湃的恨意，“反正迟早都要被她卖了换聘礼的....”李玉苦笑。
“其实——”她不该多管闲事，可还是忍不下心，给李玉出了个主意：“你跟她说，不心疼女儿没关系，让十里八乡都知道她是个连亲生女儿都虐待的人，看看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受她磋磨。”
“届时她宝贝儿子说不上媳妇，看她上哪哭去。”
李玉眼睛一亮：“谢谢你！”
经过此事，两人距离拉进不少，李玉会趁她娘不在家时找白芫玩，她还送给白芫一条亲手绣的手帕，帕子上的兰花十分精美，白芫很喜欢，加上李玉为人诚恳，可能是小时候苦吃多了，心思细腻，和她母亲完全不同，一来二去，两人渐渐交心。
这日，李玉又来找白芫，李玉无事时会绣些花样子补贴家用，她邀白芫去镇上将这些日子的绣样卖掉。
白芫正好想去镇上看看摊位，一拍即合。
到了镇上，李玉带着白芫径直去了一处绣坊，管事先看见白芫的容貌，愣了愣，接着与李玉熟稔交谈，很快，他清点好绣品，掏出一串钱给李玉，李玉笑盈盈的接了道谢。
白芫以为这就完了，拉着李玉便要走。
可是这一拽，却没拽动，李玉仿佛脚下生了根似的。
管事的眼峰一扫，看着白芫，话却是对着李玉说的：“这位姑娘......”
李玉道：“无妨，她信得过。”
管事的便没说什么，转身带路：“且随我来。”
白芫懵懵懂懂，看李玉已经抬脚，也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一间封闭的屋子，都坐下后，李玉从怀里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幅绣品。
这次的绣品，显然比刚刚的精美许多，而且，这竟然是双面绣！
.......白芫对李玉肃然起敬。
谁能想到这看上去一脸老实，任人揉捏的小白菜，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李玉冲她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白芫悄悄冲她竖起大拇指。
她不认为李玉瞒着爹娘攒私房钱是错。
世人之要求子女要孝顺父母，却忘了有的人根本不配做爹娘。
想想便觉的好笑，李桂花急着嫁出去的赔钱货竟是个能赚钱的金蛋蛋。
她要是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对女儿好一点。
还是会压榨李玉赚更多的钱，好供宝贝儿子读书。
在她思绪翻涌之际，而李玉已经开始和管事的开始砍价，双方你来我往，最终以三两银子成交。
而李玉之前的那些绣品，总共卖了五百文。
拿到了银钱，李玉带着白芫心满意足离开。
踏出绣楼的门，白芫抓着李玉的手，兴奋说：“天，李玉你也太厉害了吧，三两——唔唔”要知道，她摆上十天的摊也没有李玉一幅绣品赚的多。
李玉捂住她的嘴，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小声说：“这算什么，其实那个管事才是赚了便宜，他和我交易走的是私下路子，不经过掌柜，转头再卖出高价。”
“对了，这事你可别说露嘴啊”她提醒。
“这个自然。”白芫赶紧点头。
李玉仰头看天，银子藏在心口，冰冰凉凉的，她却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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