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堆得整整齐齐的薄薄的鱼片,谢朗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片,惊叹地望向她:“女兄,你刀工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差不多都是小指指甲一半宽般的厚度。
谢玉珍笑了笑没说话,当然是上辈子学会的,不过她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
“小朗,烧火了。”她将紫苏清洗干净放在灶台边是备用,掰下来一截之前洗干净的仔姜,从屋里的柜台里将油盐拿出来,等锅烧的冒了烟了,用竹刷刷了薄薄一层菜油,将鱼片一片片放进去细细地煎,等一面变色便飞快地用锅铲翻了个面,没等全数便飞快地捞起来,“小朗,可以烧大火了。”
谢朗闻言,默默往灶洞里塞了两根木棍,因着之前的火气,稍稍吹了几下木棍就燃上火星了。
锅里此时还残留着一些油星,趁油还滚着,谢玉珍飞快地把姜块放进去,将葱叶用手掐成段丢了进去,眼疾手快地往锅里倒了两瓢水没过葱姜到锅一半的位置。
等火慢慢转小的时候,谢玉珍将鱼骨切成小块倒进去,锅里面的水也沸腾了,有着葱姜的原因,闻起来有些辛气,等待的过程中,她将豆腐都切成了小块。
两三盏茶的时间之后,谢玉珍打开锅盖,小鱼的鱼骨不比大鱼,很快煮成了碎碎的模样,汤水也变成了微黄的白色,她将锅里的鱼骨小心地一点一点捞了出来,打算拿来沤肥。
谢朗拿过来一只筷子给她,谢玉珍心里失笑,果然说不愧是姐弟吗,她不消脱裤子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她接过筷子,伸进锅里沾了点汤水尝味道,嗯,味道很淡,也很香,不过还没放盐呢。
早上凉,汤凉的很快,谢朗想着边又往灶里塞了一根木头,不一会儿汤借着余热就滚沸,谢玉珍也将豆腐切成了小块。
只见她将豆腐一股脑推了进去,白花花地在锅里翻滚,看上去嫩生生的,跟少女脖颈的嫩肉似的,格外可亲。
豆腐滚了好几滚后,谢玉珍将煎过的鱼片也倒了进去,再合上锅盖焖了一会儿后就传出了清淡但又强势的香味儿,一个劲儿地往人鼻子里钻 ,可恶的很,勾的人口津横生,胃里馋虫作乱。
谢玉珍揭开锅盖,放了盐调味后趁滚盛了半平碗汤,趁滚烫的时候撒了一把紫苏叶,再盛满。
“小朗,你自己盛了吃,我把这碗给隔壁张夫子家送去。”谢玉珍端起平碗吩咐道,谢朗吞着口水点头,望着姐姐出门去了。
叩叩叩
张家一家人这时候正在吃饭,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张家二郎正在院子里边吃包子边逗狗,正好听见了挪步过去边开门边问道:“谁呀!”
谢玉珍护着碗站在门口,见开门的是张二郎,略微点了点头当打招呼了:“是我,我来给夫子送一碗鱼片汤。”
张二郎接过平碗要迎她进门:“谢家姐姐进来喝杯茶?”他望了一眼便知道这碗汤的材料是今天娘送过去的,难得谢家姐姐做了还送来的这份心意。
望了望天色,谢玉珍摆了摆手拒绝了:“家里还有小弟要照顾,这茶就下次再喝吧。”
说下次,自然是有下次的,谢玉珍心里有个迟早会说出口的成算。
张娘子见二儿子拿了一个海碗进来,奇怪地问道:“哪儿来的?看这纹样,不像我们家的。”
“是谢家姐姐刚才送过来的。”张二郎把碗放到餐桌上回答道,“闻着还挺香的。”
张夫子坐在上首,鼻子耸了耸,闻到了香味,轻咳了两声后道:“二郎,给我盛一碗。”
张二郎将捞粥的勺子拿出来,给张夫子和张娘子各分了一碗。
“你说珍丫头也真是的,我送那几条鱼是给她补身子的,咋这还给我们送回来了,你瞧这。”边唠叨,张娘子端起碗,“这汤熬得挺白,咦,怎么还有紫苏叶呢?”张娘子筷子挑起一片叶子奇怪说道。
张夫子就着粥勺舀了口汤在碗边舔了舔进嘴,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听见张娘子的话:“我看谢丫头虽没读过什么书,倒也懂得君子之道,你呀,心里估计高兴着,嘴里还抱怨。”他摇了摇头,胡须跟着抖。
“哼,你个老头子懂什么。”张娘子喝了一口汤,再夹一片包着鱼片的紫苏叶进口,这味道很新奇,但却算不上讨厌,反倒很适合早食呢,不油腻,带着些清新之气。
“对了,送碗去给房里的傅生。带着两个包子。”傅生是张夫子一个弟子,家中贫困,张夫子见才心喜,把他留在家里住,马上就要去赶考了。
张二郎叼着包子应声,给傅生送吃食去了。
早食之后,谢玉珍坐在院子里发呆,心里天人交战。
该不该去找那个贱人算账呢,可是……那个人背后有人,还是个男子,不是她可以轻易对付的呀,她还有个弟弟,理智上来讲不该和那人对上,可是,不做些什么,她心里又恨的发疼。
她写封信,告知那人解除婚约,如果那人不来找她,她就不会主动做什么,如果那人敢让她过去,她便拿着镰刀砍死他!谢玉珍眼神发狠,心里暗暗打算着。
至于什么解救被拐的女子,她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她配吗?
更何况上一世被背叛过不止一次。
谢玉珍撑着头,见谢朗将碗都放进碗柜里了,招手:“小朗,过来!”
“女兄,怎么了?”谢朗见她招手,跑过来问。
“我房间梳妆台下面有个小箱子,你去里面取十五个铜子,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人卖柴,如果有比较粗的给姐姐带回来,剩下的买块米糖吃吧。”
“真的啊,买米糖!”谢朗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来,“还是算了吧,买糖的钱留着买米。”
“让你买糖就买,我们哪里就穷到吃不起饭了?”谢玉珍一个暴栗,“钱还可以再赚嘛。”
谢朗甜甜地嗯了两声,蹦蹦跳跳出去了。现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还没到很热的时候。
谢玉珍看着笑,感叹到,不管怎么早熟,还是小孩子呀,小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吃甜食呢。
病了这几日,虽然谢朗在打理小院,但毕竟是小孩子,总有些力有不逮的地方,她拿起小锄头在院子里半蹲着除草,打算做个小扫除。
等到太阳渐渐大起来了,谢朗脑袋上挂着薄汗,竟然把卖柴人带回来了。
“大哥喝杯茶水。”谢玉珍站起身揉了揉腰,进屋倒了一杯凉茶,走到门口递给了卖柴的大叔。
卖柴人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憨厚地笑了两声,用汗巾擦了擦汗开口道:“我这就把柴火放在门口了,姑娘和小郎自行搬进去吧。”
谢玉珍点了点头,心下感激,心知这人是心疼怕小朗一个孩子搬不动重物,这才给她送到了门口,她心下领情,从袖子里掏了两个铜子隔着手帕递给卖柴人。
卖柴人见她如此,连忙摆了摆手:“姑娘这是干嘛,咱该收的铜钱已经收下了,再收姑娘这两个铜子干什么!咱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些道理。爱老扶幼,我家也有个多病的老母,以己及人而已。”
收养她的婆婆,她的祖母曾经说过,在商言商,利益掺杂着情谊,情谊会更坚固,利益会更持久。
“想让大哥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比较粗壮的木头,不要多好的木种,不要多长,够个供奉牌位的材料就是了。这两个铜子权当是打听费。”谢玉珍不容人质疑地将铜子递过去。
对方见不是什么空头来的钱财,安心不少,接过铜钱放进胸口的内袋里,想了想眼皮一抬一闭间说道:“我家里倒有块杨木,是前年夏天在山上林子里捡的,大家都嫌小,也嫌寓意不好,我就留着压关鸡的网了。姑娘要是不嫌弃,今日用过午食后我就给姑娘送过来,再给一文就好,总好过砸在我手里。”
“那可太谢谢大哥了!”谢玉珍拳头一拍手掌,高兴地说道。
“不谢不谢。”卖柴人腼腆摇头,将茶盏递回去擦了擦嘴转身走了。
谢朗从屋里重新端了竹椅出来放在太阳最大的地方,见谢玉珍和外人说完话,默默将柴火拖了进去放在院墙边上晒。
虽说柴火卖柴人已经处理过了,但她家从谢祖母起,一直习惯买了柴火回来晒一会儿祛祛潮气,烧起来烟会少很多,烧火的人也少几分辛苦。
“女兄,你过去坐会儿。”谢朗说道,“大家都说正午十分太阳最有阳气,女兄是风寒入体,如此很合适。”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小小年纪和个老夫子似的。”谢玉珍摇头过去坐下,唉,感觉早食还没过多久呢,就快到吃午食的时间了。
从前竟从未觉得时间如此匆匆不饶人,如同逝水,不舍昼夜。
“只好珍惜眼前人了。”她眯起眼睛,干枯的心涌进了一滴甘水,低声嗫嚅道,太阳照的人身上真是暖和。
“女兄说什么?”谢朗端着热水过来,没听清问了一句,本想问问女兄买木头的用处,但又觉得她心中自有沟壑,没问出口。
“我刚才说,中午吃什么。”谢玉珍打马虎眼道。也不算,衣食住行,也是人生最重要的几件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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