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曦换了最喜欢的粉红襦裙,梳了好看的髻子,画了精致的妆容,佩戴好玉坠金钗,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马车在东门安静的小巷停下,迎她的正是昨日的黄衣侍卫,见下车的只有她,那侍卫的双眉不禁拧在一起:“云英公子呢?”
云曦眯眼,努力送上一个甜甜的笑脸:“大哥临出门突然有事,不能前来赴约,所以托我来与相国当面说一声,以表歉意。”
果然,伸手不打笑脸人,黄衣侍卫犹豫片刻,将她领了进去。
相国府比起云府来说不算大,却像个迷宫。云曦看稀奇一样四处张望,发现每个路口都长得相似,每一处景色虽然都十分精致,却万变不离其宗。如此雷同,若不是有人带路,她定以为自己在原地绕圈。
“那个。。。。。敢问怎么称呼?”
见了几面,却还不知他的姓名,云曦觉得有必要套套近乎,以便更顺利地接近相国。
“春阳!”
她仿佛记得蛮横的女侍卫叫秋蝉,所以。。。春阳对秋蝉?
想起自己房里的莺歌燕舞,云曦偷笑,相国身边的人取名也是这般成双入对,就这么点巧合也能让她暗喜一回,原来她与相国如此默契!
独自在厅堂等待许久,也不见相国的身影,可她并不慌,等得越久,说明越有机会见着相国。如若不见,大可找个人来打发她,何必让她白等?说不定相国此时被什么事所牵绊,等忙完该忙的,自然会出现。
几盏茶的时间,春阳终于再次出现,一同前来的还有秋蝉。
“相国说,既然云英公子有事不能来,那改日再约也无妨,你回去吧。”秋蝉靠在门扇上下达逐客令。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所以是她想错了?相国就是这么的不通人情?等了如此久,才让回去,不是存心整她?
云曦心中暗骂一通,随后强颜欢笑道:“其实今日除了大哥这件事以外,我还有别的事求见相国,可否帮我再请示一下。”大哥这块敲门砖虽然好用,但已失效,她得赶紧表明此次来的真正目的。
不料此话一出,秋蝉便破口而笑:“你以为咱们相国是闲杂人等想见就能见到的?”
秋蝉的嘲讽让人多少有些恼怒,可她今日是一定要见着相国的,只有见到面,才能解释以往的荒唐,才能找补回此前丢的脸!
为此,她很努力。
眼见要被驱逐,她灵光一闪,忽略笑得牙龈都露出来的秋蝉,可怜巴巴地望向春阳说:“方才喝了太多茶水,这会儿有些内急,走之前可否借贵府宝地一用?”
俗话说,人有三急,谁也不好让她尿裤子的吧!
果然春阳是个厚道的人,应了她突来的要求且守在离她出恭好几十米远的地方,正好给了云曦机会。趁春阳不备,她偷偷溜出茅房就往内院跑,可万万没想到,被早早守在岔路口的秋蝉逮个正着。那两人一合计,竟把她架着丢出了相国府。
站在烈日下,云曦郁闷至极!
但,君子易欺,小人难防。就这么被打发了,她就不是京城飞扬跋扈、任性难缠的云二小姐!
绕着围墙仔细侦察,发现东南一角有棵大槐树,繁茂的枝丫刚好伸到围墙里面,她当机立断,拨开裙摆,一跃上树。
今日穿了襦裙,戴了首饰,为了待会儿见到相国,妆容得体,她真是爬得够小心翼翼。好一会儿终于爬上去,在枝头伸首一探,趁院里没人,轻轻一跃,成功着地。
怀着窃喜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只硕大的黑犬猛地从草丛中蹿出,狂吠着朝她迎面扑来。
云曦惊恐万分,大叫一声急速躲避。
黑犬跃起,血盆大口刚好咬住她的裙袖,獠牙将细软的纱衣撕裂。兴许是它的速度太过迅猛,这一口下去,力道没收住,径直撞到了墙脚上。趁它眩晕的片刻,云曦拔腿就跑,精致的小脸被吓得花容失色。
“救。。。救命啊。。。”她抱头鼠窜,拼命逃脱恶犬的追咬,口里不停呼救。原本宁静的相国府被她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破。此时,她像只没头苍蝇般在园子里盲目乱窜,一路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有黑犬坐镇,府里的人根本无需抓贼,也无人搭救,只是三五一堆,远远地看热闹,像是等着毛贼被黑犬制服。
等相国赶来时,某人与狗垂死挣扎的场面简直惨绝人寰。
黑犬脖子上套着云曦的腰带,站在房屋的梁柱下仰头狂叫,地上是被扯得四分五裂的带血衣布。
柱子上,云曦低声啜泣,华丽的衣服早已褶皱破裂,精致的发髻垮塌散乱,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就那么撅着屁股,四肢并用紧紧夹住柱子,生怕一松劲儿就落下来喂了狗。
远远地望着人群中的相国,云曦只觉小脸丢尽,委屈一涌而上,放声大哭起来,狼狈的模样又可怜又可笑。
“小黑!”
相国低声一呵,黑犬立马噤声,摇头摆尾地跑到他身边。
“还不快救人!”
他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后,带着小黑转身离去。
方才云曦跑进院子后走投无路,只好就近跳上房屋梁柱,奈何柱子不比树干,一时打滑慢了些,被小黑咬住了脚,幸亏大哥教过她一些防身脱险的技能,她单手解下腰带套在狗脖子上使劲儿往上提,小黑呼吸不了便松了口,她这才狗口脱险,爬上柱头避难。
被人解救后,云曦瘫坐在太师椅上休息,回想起方才相国的不快,心头的血泪再一次翻涌。她仰头悲叹,为何总是弄巧成拙?
正怨天尤人之时,相国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你的脚必须马上上药,否则会废掉。”
相国在她身边蹲下,拉过她的左脚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为她脱下鞋袜。
“可能有些疼,你忍一忍。”
突来的转变让云曦整个人都懵了,若不是脚上钻心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她都以为这是场梦!
“能从小黑口中逃脱的人,你是第一个。”
他轻笑着瞥她一眼,好看到让她心颤。
“你以为墙角那棵树那么好爬?相国府那么好进?小黑就等着你们羊入虎口!”
“以往翻墙的人。。。死的死,残的残,你今日这脚还有救,也算是奇迹。”
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脚,云曦相信,这黑犬真的有那么厉害!
相国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说着毛贼前辈们的惨烈下场,尽管时不时吓唬她,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她明白,相国说的那些,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没那么疼痛。尽管她想不通为何相国会变得如此友好,但心中仍充满感激。
包扎的整个过程,她愣是没吭一声。尽管已经疼痛万分,她也只是低头咬唇,沉默不语,直到他收起药箱,吩咐春阳送她回去。
“对不起!”
她挣扎了很久,那些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对不起的,是她的冒昧唐突,对不起的,是她的强行打扰。
她大庭广众之下败坏他的名声,他却救她出刀剑厮杀的现场;她搅糊了抓蛮夷王子的计划,他却不抓她回去问罪,也没去爹和大哥那揭发;她翻墙闹事,他并不追究,反而为她包扎伤口。。。。。这一刻,面对依旧绅士有礼,以德报怨的相国,蓬头垢面的云曦有些气馁,那种无能为力的距离感,让她毫无勇气巧舌如簧地为自己辩解,唯有诚恳的道歉才能挽回仅剩的尊严。
此时内心突来的失落,让她有些自暴自弃。她低着头不看他,只沮丧地扶着春阳,一步一瘸地往外走。
“每日巳时,记得来府上换药。”
云曦停住脚步,有些呆愣地望着相国。
“小黑下口太狠,一般的药膏药性不够,你若想保住这只脚,每日到点准时来换药。”
相国云淡风轻的话,让云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重重地点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国竟然邀请她到府上,不是一日,是每日!刚刚还一落千丈的情绪,瞬间又扶摇直上,若不是此刻腿脚不便,她定会高兴得上跳下窜。
面对喜欢的人,情绪总是瞬息万变,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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