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呃,你是说除了餐厅里的,还有很多人死在这?还和……也没有证据表明这颗头就是那个人的爸爸呀!说到底根本证明不了它真的是……人头!”
缩在大衣里取暖的女人下意识否认林尽愁的判断,她拿余光瞄了眼沙坑中的脑袋,朝向林尽愁的脸染上一层忐忑。
“没错,证明不了,”林尽愁轻轻摩挲彩纸,“先抛开这一点不谈,被保安触碰的人,肤色确实会变得和保安以及那堆手很接近,衣服也确实会成为一层纸,而且保安没有留下他们的尸体吧?他们为什么会被带走呢?”
包括掉进二楼餐厅的男人,他最终也被长长伸进来的手臂抓出宾馆。
“要是你说的对……”
女人眉心扭曲:“他们被肢解了,变成怪物的一部分?”
手组成的怪物暂且不提,所谓的保安身体表面的确翻滚着无数手臂和腿。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从人类身上卸下零件拼合而成的,在场的好几个人胃里翻江倒海。
“可是其他的、其他的部位呢?”余畅握住林尽愁的手腕。
“我们看见的怪物只拥有像人的四肢,那头和躯干呢?头……”
瞬间,数道目光齐刷刷洒向沙坑。尽管不明白沙堆里脑袋的五官为何会排列得稀奇古怪,也不认为它来自某个人去世的父亲,但潜意识里的念头却不断叫嚣——
这曾经是一颗真正的,长在人脖子上的头颅。
“如果,刚才那位没认错自己的亲人,他又提到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徐行缓缓说,“那么他的父亲是生前还是死后来到这里呢?”
林尽愁猛然瞪向徐行,后者接收她的视线,眼神中透露着无辜的疑惑。
“每个人不是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坐上公交车的吗?”
板着脸的中学生低头摆弄校服拉链,似乎理解了徐行的潜台词:“也许我们都死了,才会到这个地方。都说人有灵魂,在这里被怪物攻击,可能就是连着灵魂死透了,因此变成泥一样的东西。”
“这也太……喂,你这种说法没有实据支撑的,我活得好好的!”
穿大衣的女人打量自己周身,她活动手腕,将掌心贴上胸口。
“我可还有心跳呢,你没有吗?”她不满道。
听到“心跳”这一关键词,出于解释不清的心理,林尽愁更加直勾勾地盯住一头浅发的男人。受形势所限,徐行没有明目张胆地冲她笑,但他浅褐色的眼睛里装着不容忽视的笑意。
谈话中掺进火药味,余畅赶紧跳出来调停:“这些事现在也没办法有定论,大家都只是猜测,至少我们还站在这。”
“说起来,我们进公园来是为了找回家的方法,对吧?因为听到音乐声,所以我们说好了先去查看下声音源头,既然不在儿童乐园,那就是后面的广场了。”
她左手握拳,徒留一根手指伸直,往众多游乐设施后广场指去。
“刚刚的人,”余畅偏了偏头,神情担忧,“不知道他出没出公园,只能等他自己追上来了。”
公园大门外只有公交车站,雾气茫茫不辨东南西北,若男人情绪太激动,以至于在浓雾里无头苍蝇般狂奔,很有可能迷路,会遇到什么也是未知。
然而人人自顾不暇,分不出劝回那男人的心思,当下要紧事自是探明音乐由来,再继续于公园中收集出逃的线索。
大家一致沉默,中学生和质疑他的女人都不再言语,彼此错开眼神。
林尽愁顶着徐行关切的目光收起衣服碎片,她没说话,心底犹如投石入水泛起懊悔的涟漪。
是因为曾把对方当成伙伴吗?孟千雅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林尽愁惦记她太过,又不看气氛,反而激起幸存者们的不安。
能拿出确凿证据再发言才对。林尽愁进行了简短而深刻的自我反思,主动反握余畅的手,以表示对她将话题拖回正轨的无声感谢。
“嗯?哦……”余畅正要向前走,一手揽着刘少婷,空出的另一只手被猝不及防抓住,她瞪大眼睛,瞧见是林尽愁才松了口气。
几乎在同一时刻,回过头的余畅撞上一道视线。认真分辨起来,被注视的感觉却消失不见。
三男两女走在后面,她视野范围边缘的徐行正仰头端量,面朝滑梯上方城堡造型的屋顶。余畅转正脑袋,困惑地皱了皱眉。
广场连接起人工湖与儿童乐园,是片空旷的矩形区域,一座干涸的喷泉立在浓雾中央,成为青苔杂草等小型植物的乐土,它被三面长椅环抱,湖边脚踏船顶伸出的天鹅脑袋顶破雾气,默默看向它。
四角的高杆灯要么被灰尘和雾覆盖,要么因破损耷拉着脑袋。挨近雾中树林的两架灯夹住拱门花架,可惜由于长期缺乏专人打理,杂乱草叶早已掩埋零星的花骨朵。
此前透过雾气窥见的黑色属于广场舞台布景,不得不说,舞台像临时搭建,与淡雅的广场调性不符,且位置别扭,将后面几把长椅堵得严严实实。
从儿童乐园穿行至广场,正对舞台的背面,一行人望望巨大的纯黑背板,被灌了一耳朵滴滴叭叭的热闹歌曲,心里直犯嘀咕。
音响设备恐怕位于舞台,那么舞台之上还有什么呢?
“欸,站着不动也不行啊,我们绕到舞台前面吧。”
极少发表意见的矮个子女人拉拉身边的同伴,她们在宾馆是同间房的住客。其余的人嘴上不应,心里也明白愣在原地只是浪费时间,于是相互瞧了瞧,沿舞台侧面走过去。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台板上空无一人,唯余角落里音量调到最大的音箱,背景板无论正反皆是清一色的黑,仿佛随便找了块板子插在舞台后,不像精心设计的成果。
“呃,什么都没有啊,”余畅抿起嘴,“音箱放着不管也没事吧,接下来我们要不要去公园后门?后门也许通向别的地方。”
“现在才到中午,把公园逛一圈应该也来得及。”林尽愁拿出徐行借给她的手表。
“铛铛——铛铛铛——”
乐曲声乍变,恍如主角出场音效的动静砸下舞台。
“现场的各位朋友们,大家中午好!”
音质含混的女声流出音箱:“我们是挽夜文化艺术团!很高兴今天来到这里,为大家献上演出!”
骤然成为观众的八个人超过一半顿时目瞪口呆,林尽愁稍微后移,她下意识瞥向徐行,以期从对方的表情中获取相关信息。独自滞留在后方的徐行与她对视,坦荡地微笑,并耸了耸肩示意无事可奏。
“我们带来了滋——滋滋——等丰富多彩的节目,每个节目都经过仔细打磨,希望大家喜欢,更欢迎大家鼓掌喝彩!”
在女声响亮的介绍中,刺耳的电流声刮挠鼓膜,林尽愁按压耳朵,错过女声关于各节目名称的说明。
和她一样,周围大部分人抬手捂上或揉捏耳廓,不由得朝中间聚拢,贴近同行者。
“话不多说,表演即将开始!我们的演员已经在舞台后候场,还请您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滋——”
女声说出的最后一个字揉进故障音,被迫拖长的女性嗓音听来怪诞不经。刘少婷紧靠搂住她的余畅,后者护着孩子,也不忘握好林尽愁的手。
贴着自己的手心沁出湿意,林尽愁能觉出余畅的紧张。电流声持续五六秒蓦地打住,黑沉沉的舞台无比静谧。
雾静悄悄地自舞台一侧穿向另一侧,漫过黑色背板,倒像幅色彩分明的儿童画,画中白云飘在漆黑的夜空中。
人们纹丝不动,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的演员已经在舞台后候场,还请您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冷不防地,女声如同幽灵钻出音箱,以完全相同的语调念出开场白的结尾,话语中似乎含有催促的意味。
不止林尽愁一人预想到某种可能性,就连余畅也松开冒冷汗的手,双手做合掌状抬至胸前。
“啪。”
不知是谁带头鼓掌,犹豫不决的人们终于下定决心,你跟着我,我跟着他,啪啪啪鼓起掌来。
“非常感谢大家热情洋溢的掌声!我们的演员,快上台吧!”
如同音箱上长了耳朵,女声掩不住喜悦。比起一进公园就听闻的纯音乐,更为悠扬缓和的旋律如溪水慢慢流淌,淌过每个人心田,却像寒冷的冰泉,不留情面地把人从里到外冻僵。
与众人到达舞台正面的线路重合,有东西探出背景板,自侧边一步一步上台。
准确来讲,可以说是很多步、很多步上台。因为这东西底部粘满不计其数的腿,许多条腿还套着略有撕扯痕迹的裤子。
两只嫁接至少**块关节骨的手臂抱着一大堆随腿部运动翻滚的头颅,长发短发如剪刀切下的彩纸条,或黏土捏成的泥条。
它们脸部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全部不在正确的位置,和沙坑里那颗脑袋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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