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念睁开双眼,习惯性的探了探,却扑了个空。
他不禁感叹起习惯真是个好东西,突然便没有闻人桑在身侧,还当真是空落落的。
侍女们在为他更衣,听着管事汇报着今天的行程,他不禁觉得脑袋生疼。
许久未去习武师傅那,好不容易得空,得补上,否则……哈哈,想到那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就直乐。
果不其然,那小老头一面握着白花花的山羊胡,一面皱巴着一张干瘪的脸,瞧着他是怎样都不顺眼。
手中长枪划破天际,迎着清晨的阳光,肆意挥洒着汗水,他才勉为其难放下眉头,但那双眼睛里是无法言喻的喜悦。
“殿下。”
两个时辰过得极其漫长,但也堪堪挨过,习武师傅伸手为他提取手帕擦去汗水。
“嗯?”宋池念回头,一脸莫名,寻常习武过后,师傅都是摆摆手,默不作声的离去,今儿怎么还唤停他。
他不禁回想自己方才哪一套武功使得不对,还以为师傅是要说教他。
“皇后娘娘凤体如何了?”
原是关心母后的,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早听丫鬟说,没有好转的迹象。”
“哦……这样啊……”闻言,习武师傅唉声叹气,转眼瞅见宋池念一脸探究,才又板起一张脸道,“殿下,老身告退。”
“哼哼~”宋池念卸下身上的银色甲胄,对这个傲娇的小老头有些无可奈何,平白得就觉得和某个人一模一样。
宋云启喜静,所以她小住的院子离着其他屋子都较为偏远,经过一上午的练习腿脚酸胀得的难以行动,还是念着宋云启的病,打算直奔她的院子,若是扑了空,反而是好事一桩。
宋云启处于持续性的昏迷,下人端了些热粥,却缕缕无法喂食,又担心呛着她,急得团团转,生怕主子责怪。
“你们退下吧。”宋池念轻敲着额头,倚靠在床沿,温声细语碎碎念,“母亲,母亲,你要快快好起来,然后带着阿念去买糖糕……”
这话当真有效,宋云启真就迷离着睁开了眼:“小阿念,娘难受。”
宋池念心口猛的一颤,却不明白那来由,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
他望向宋云启,却再也捕捉不到那一瞬的清明:“没事呢,娘,我会治好您的。”
“嗯,阿念,咳咳……昨天那位摔了杯子的小公子是不是你说的刻像之人?”
闻人桑前日雕刻的小象还晾在窗台,几日来闻人桑都没再进过宋池念的院子,竟然就这么将它忘在了原地。宋云启也是偶然得见,本就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如此一见更是走不着道,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宋池念本意是为宋云启的生辰准备惊喜,便搪塞过去,只说是府上人打发时间做的,不想她竟如此执着,身体不适还惦念着此事。
“嗯,是的母后,怎的?他不衬您心意了?这段时间我会命他少在您面前晃荡的。”
“没有,没有……咳咳……”宋云启连连摆手,心急之下咳嗽又止不住了,她唇色苍白,额头上也渗出了些细汗,好久,她才缓过劲来,温吞道,“我病下前夜,胸口忽然闷的发慌,便出门走了走,谁知被你院中的景色迷了眼,在后山迷了路。”
“而后遇上了同样迷失的小公子,咳咳……我们相谈甚欢,感觉是个不错的孩子,有机会想多与他聊聊天,想必是件趣事。”
宋池念抬头,想着闻人桑唠起嗑来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嘴角不自然的抽动,还要强行为他保住形象,喉间滚动,艰难的吞下口口水,才回答:“是啊,孩儿平日最爱与他在书房读些史书,品品过往文人雅士的生平。”
“他可有染风寒?”
“有染,但听下人说已经好转,此时想必已经好了许多。”
“哦……你去请他过来瞧瞧吧,母亲想见见他。”
“好,母后您些用些羹汤,不然身体受不住,我这就去喊他。”
宋池念想到闻人桑曾说过是跟着一医者长大,想必多少懂点医术,俩人既是同一日染的风寒,想必多半是后山上出了什么岔子,而闻人桑痊愈的如此迅速,或许有些什么独特的药方儿。
当然,如此多的太医都无法瞧好的病,他也未抱有什么期待,只是心上人在身边,总归宽心不少。
宋云启没有问,为何他不差遣下人去唤闻人桑,宋池念也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对。
逮到闻人桑时,他正一脸兴致盎然地怂恿着元龙、元凤以及小玥下锦鲤池捞那丁点大的小鱼,他似乎并不是想吃,只是想把玩。
只见元龙元凤累得满头大汗,在闻人桑的指挥下不断地将鱼儿捞起又放回。
“对!对!就那个,头顶上一个红点的,它最能折腾,快去,搞来我给你们做炸鱼吃。”
“不对!不对!不是这条!放回去!放回去!这条太小,吃不到多少肉!那个!”
“哎!!!对对对!抓!害……太笨了,太笨了,再来!”
“公子,您怎么不下水?”小玥不满抱怨道,“逮着两个孩子往坏了嚯嚯?”
“哎呀……这个……那个,我这不是……对!我大病初愈!正是养身体的时候,如此性寒,我如何能去啊?使不得使不得。”
他如此狡辩到,他才不愿沾染那池子,虽说干净,但总感觉踩下去脚底发毛。
“好了,怎么自己要的孩子,还不好好待着?”宋池念无奈苦笑,宠溺道。
“又不是你生的,作何关心他们?也不惦念惦念旁人?”闻人桑还生着昨日的气,他是万万不会闷头将那苦楚咽下的。
有仇?
当场报!
小玥惊讶的捂了捂嘴,东瞧瞧,西看看,将不明所以然的两个孩子拿走,嘴角还挂上了迷之坏笑。
宋池念沉默地注视着她的动作,默许着,耳后空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二人,他才道:“怎么就不算我生的?凡云启国人,将来皆是我的子民。所以关心,天经地义。”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愿听你讲大道理,总归我是个凡人,就该受你们这些皇亲国戚的施压了吗?”
宋池念思忖片刻,咬咬牙,少年的傲气令他说不出服软的话,只是轻轻叹气,道:“我母后要见你。”
闻人桑也不计较,关心起宋云启,他实在对那皇后颇有好感,虽感觉何处不对劲,然那悲悯众生的气质天然得就令他想亲近。
母亲是什么模样?一定如她一般吧。皎皎明月,文雅柔和,又带着些淡淡的忧伤。
“那走吧。”
闻人桑拍拍手,从亭间走下。盛夏的风裹挟着暖洋洋的日光,他好不容易养的有些圆润的身子又因连日的奔波与突如其来的高烧消瘦了不少,暴露在这暖阳下有些惬意,步子也不自觉的轻快起来,哼起小曲。
月儿高,落白飘,
寒夜霜吹心儿凉;
烛火亮,良人道,
谁把影舞谁心上;
赴南江,见旧王,
白马踏歌意莫扬;
斩乱党,见高堂,
痴念就此放心上。
“你唱的什么?”宋池念有些羞愤。
闻人桑不管不顾,自顾自又重复吟唱着:“池念就此放心上呀……放心上……”
无言
踏过三两台阶,二人抵达了宋云启的寝房,她已然不如方才那会那么虚弱了,清醒着半倚在床榻旁,眼中怅然若失。
宋池念想了想,先将闻人桑安置在一旁,自己先上前去:“母后,我将闻人桑带来了。”
“啊……好……”宋云启瞧了瞧被褥,温语道,“喊他进来吧。”
宋池念点点头:“你进来吧。”
闻言,闻人桑凑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宋云启像是被逗乐了一般,轻笑道:“呵哼……不必拘礼,我还是喜欢你尽兴时踏歌寻欢的肆意姿态。”
宋池念眉头不自觉的抽动。踏歌?
……
母后真的不会听出些什么吗?
然,尚未经人世的宋池念不知道,无论现在如何,堂堂一代女帝,精明如宋云启,早就在空气中捕捉到了那细腻而不可言状的特殊情感。
闻人桑小心翼翼的抬眼瞧瞧宋池念,好像寻常日子里被宋池念压榨了一般,见他面色如常才试探着坐在小凳上:“那问便不客气了。”
宋云启点点头,尽管身体不适,却仍是忍俊不尽,笑出声来:“倘若我家阿念也这般洒脱就好了,想必会少去许多伤心事儿。”
“哈哈……皇后娘娘说笑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其所经历的,所学会的,所见到的各有不同,才养出了五光十色的性格。而那一片片碎片拼就成的人,有怎么会因成长而伤神?”
“孩子……”宋云启喃喃道。
闻人桑抬头:“嗯?”
“以后要多照看着些太子,有你在身侧实为幸事。”
“谢娘娘抬举。”
宋池念心上涌起不悦,他俩母子情深,醋上心头,打断道:“好了,母后,孩儿还在这呢,怎就顾着他?我可要伤心。”
“哈哈,过来,怎么落下得了你。”
宋云启瞧着扒在床沿边的两个脑袋,欣慰地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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