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葆珍不敢置信地看着安清,连口否认:“清儿,我怎么会那么想?我疼你,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那样待你?”
她这话是由衷之言,语气更是焦急又真诚,安清听了,心里头的火气便如遇见了山间的雪水,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只是仍旧做不到当作无事发生,他想要质问她今日要他留宿之时,难道就没起不该起的心思?又觉得叶小姐的意思是再明确不过的,他问了不过是证实了自己不被叶小姐尊重罢了。当下站在原地,既不往前走,也不说话。
此处没有灯笼,九月初九的夜色也很有些朦胧,叶葆珍瞧不清安公子的神情,可是不知怎得,她看着身形纤瘦的安公子咬唇不语的模样,就觉得安公子心中一定是又委屈又痛苦的,她心疼得不行,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疼惜。略微犹豫了下,她就扑了上去,将人抱在怀中。
安清一被抱住,就用力挣扎,双手去掰她的胳膊,却并不斥责她。叶葆珍见状便知道安公子对她仍旧是有感情的,只是今个儿被触怒了而已。她一边使巧劲闪避安公子的挣扎,将安公子牢牢地圈在怀里,一边在安公子的耳朵边开口道歉:“清儿,我今日言行轻率惹得你不开心,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安清不再挣扎,但仍旧没有开口,身子也有些僵硬。叶葆珍见状便知自己还没把话说到安公子的心里去,她思量了一下,暗道在新宅里提出留宿的时候,清儿还没有怎么生气,后来遇见了那两个混账女子,就气不可遏了,看来关键还是在那两个女子所说的话上头,她继续道歉:“清儿,今日冲动是我错了,可我对姚天发誓,我若有半点看轻你的意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安清终于开口了,声音幽凉如水:“怎得又发誓,要娶夫郎的人了还没个忌讳?你的命马上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你知道不知道,还永生永世?”
叶葆珍心头大喜,清儿这么说便是原谅自己的意思了,连忙趁热打铁,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在人的颈窝处低声呢喃:“清儿,我想着你我情深意坚,又得了圣谕,马上就要成亲了,就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没有了顾忌。清儿,我会改的,成亲之前我都不碰你,你若说要等到举行婚礼才行,我也等着。清儿,你信我。”
安清把脸埋在女子的肩窝处,声音苦涩:“我信你,可我还是好难过。”
叶葆珍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想了一瞬,轻声唤道:“清儿,清儿我明个儿就去找那两个痞女,狠狠地揍她们一顿。”
安清越发地难过起来,声音比方才更小了些:“这世上的人大多看不起再嫁的男儿,你揍了她们两个就解决问题了吗?那个路家的男儿就不会被他的妻主悔婚了吗?”
叶葆珍无奈了,她猜测安公子也不是非要替那陌生的男子伸张正义,可是那男子的处境确实牵动着安公子的心,让他情绪不稳让他物伤其类,这么想着,她就慨然道:“清儿我明个儿就去找那个路家男儿,若他这后妻果然待他不好,我就陪他去大理寺告状,那位冯大人肯定会为他做主的。”
安清一怔,叶小姐的回答总是这么出乎他的意料。然而他思索了一下就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他想要叶小姐去照应一下那可怜的男子,可又觉得非亲非故,叶小姐没有义务这么做。如今叶小姐主动提出来,他心里头一下子就欢喜起来,只觉自己没有看错人,叶小姐果然与自己心意相通。
他用力回抱住叶小姐的腰,把下巴摩挲着叶小姐光滑的脖颈,低声道歉:“葆珍,我这两日脾气有些大,你,你不要生我气,我以后”,他说到这里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按常理应该说自己以后会改的,可他实在是不想改。他本就不是一个愿意低声下气地讨好女子的男儿,以前在楚家也不曾怎么样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如今和离再嫁,他就更不想卑微讨好,若是必得卑微讨好才能再嫁,他又何必与楚宙和离呢?
这么想着,他的道歉就变成了告知:“唉,葆珍我不想骗你,我其实脾气有些硬的,我以后也不想改,你,你应该是能够接受的吧?你要是实在受不得,你干脆不要娶我好了,横竖还没成亲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要娶我”四个字就跟剜掉他心尖上的肉似地,疼得他直嘶气,却又不好马上改口,只得暗暗祈祷叶小姐千万别顺着他的话收回婚约。
叶葆珍惊了,扳过男子的脸颊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他:“清儿,你说啥?不要我娶你?你怎么舍得,你不爱我了吗?”
被心爱的女子这样咄咄逼问,安清快要哭了:“我当然爱你,可我不是怕你受不了我的脾气吗?”
叶葆珍听到安公子那染了哭腔的声音就松了口气,好笑地拍拍他的后背:“清儿,你吓着我了。你脾气硬怕什么的,我又不是看你脾气软才喜欢你的。”
她下一句话没有说,她的确有些不习惯安公子坚持付账和坚持让她站在外面等待的强硬态度,可是若说为了这个就放弃安公子,那她是绝对不干的。她又不傻,两个月相处下来,她对眼前男儿的性情为人已经摸得透透的,他心地善良又体贴贤惠,纵然脾气大些,有主见一些,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软糯恭顺,但他绝对不会做那种霸道无礼辖制妻主的事。
安清只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丝絮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倒是叶葆珍察觉到夜风开始变凉,拥着他快速往角门中走去,边走边叮嘱:“回去洗漱了就赶紧睡,明个儿我雇好车子再来接你。”
安清软软地答应:“你也早些睡,今个儿忙了一天了,回去不要熬夜。”
叶葆珍心中暗乐,清儿果然是嘴硬心软。到了角门,两个又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直到莲房出来开门,两个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叶葆珍目送安清进内,又看着莲房把角门闩好,这才回西跨院第一进自己的住处去。
本来想着第一进院子不会有人的,毕竟节还没过完,明日又是休沐,同一个院子住宿的秦小姐和史小姐都应该在家里。然而叶葆珍一进院子就发现情形不对,主屋中亮着灯不说,屋子里还有声音,她吃惊地往门口走了两步,清晰地听到房中有一女一男。
她几乎不敢相信,然而房中的声音实在太让人脸红心跳,她听了片刻就往自己厢房走,大概是走的太急了些,一脚踹在了窗户下的板凳上,板凳“砰啪”倒在地上,她也差点被绊倒,往后斜了一下方才稳住身形,却听得主屋中男子高声斥道:“什么人在外面?”
叶葆珍只觉此事有趣,主屋的男子听觉如此灵敏,竟是个会武功的,只是不知道房中的女子是秦小姐还是史小姐,不过不管是哪个她都不想开口,毕竟撞破别人的好事,除了让当事的男儿尴尬,再无好处。
此时主屋内女子发话了:“猫儿出来觅食了,雨棠你快别管了。”
那男子道:“猫儿哪有这么大的动静,不行,我得去瞧瞧。”
这女子听声音是秦小姐,雨棠倒像是那日救了莲房的两个男儿中的一个,看在人家救了莲房的份上,遮掩则个吧,叶葆珍挠挠头,“喵,喵”,连叫了两三声。
那主屋中的秦小姐听了便对男子道:“你瞧,我说是猫儿吧。”
叶葆珍蹑手蹑脚地走回厢房,也没敢点蜡烛,也没敢再出房门,就那么借着月色小心翼翼地洗漱了下,爬到榻上蒙头入睡。
次日早上,天刚亮她就听得有人站在榻边喊她,她一抬头,见秦小姐手中拿了本古书正笑呵呵地看着她。见她醒了,秦小姐就把古书放在桌案上,冲她抱拳道:“昨个儿多谢葆珍掩盖,我倒没什么,雨棠是闺阁男儿,脸皮薄,若真见了你,多半就不会再理我了。”
叶葆珍坐起身来,揉揉睡眼:“你这么做,不怕被人知道?人家闺阁男儿的名声要紧。”
秦小姐浑不在乎:“不怕,我是真心喜欢他,被人知道了,我就禀了母父娶他进门。”
叶葆珍颇不赞成:“你怎么不现在娶人家进门呢?”
秦小姐瞬间就垮了脸:“他说才跟了英贵君做事,不想这么快嫁人,让我等个一年半载再说。你知道的,京里的男儿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做女儿的不能独自决定。”
这话倒也有理,何况她和秦小姐也只是一般朋友,不好太干涉别人的私事,叶葆珍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古书:“那是什么?”
秦小姐献宝似地把书捧给她:“玉龙国太医院里珍藏的宠夫宝典,这可是万金难买的好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本来今日要放回藏书楼去的,想着你可能也用得着,借你看两天。”
叶葆珍将信将疑地接过,随手翻了两页,被书中的插画给惊得一甩手就丢了出去,秦小姐不待古书落地,一弯腰扑到榻沿上,眼明手快地抖起衣襟将书接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见没有破损脱页,这才埋怨她道:“小叶子,你真不识好歹,这是真正的好书,不是那种糟蹋人的。”
叶葆珍蹙眉:“此话当真?”
秦小姐笑了起来,那得意欢喜的劲儿当真像是发现了无价之宝:“当真,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不成?你把书好好看一遭,保管安公子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叶葆珍嗤了一声:“我不看这书,清儿也爱我。”
秦小姐挤挤眼睛:“这个我信,可难道你不想让安公子更加快乐更加满足吗?”
“嗯?”
秦小姐一本正经地夸赞她:“小叶子,你果然是个难得的。不少女儿都认为闺阁之中就该由男儿取悦女儿,让她们怜惜男儿她们做得到,可让她们主动给予男儿快乐,她们就觉得纡尊降贵。可这事是相互的啊,男儿家也想要获得快乐啊。”
叶葆珍彻底收了抵触的情绪,虚心下问:“你已经练过啦?果然有用吗?”
秦小姐笑得毫不谦虚:“你昨个儿听我房里的动静,还不明白吗?”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待秦小姐一离开,她就接着黎明的哓色,翻开古书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这一看才发现,这书诚如秦小姐所说,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全书分成前中后三部分,前面一部分讲男儿的脾气秉性,告知女儿应当如何识别男儿的情绪,如何通过男儿的小动作小表情洞悉男儿的心事。中间是图文并茂的闺阁要术,以让女男双方都获得快乐为宗旨。最后一部分则是讲妻主应当如何照料怀孕生产的男儿。
大白天的,她不好看中间部分,最后一部分暂时还用不着,于是认认真真地看前面部分,直看到用早膳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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