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今个儿一天心情相当好。先是一用过早膳,叶葆珍带着他去找那两个混账女子口中所说的再嫁男儿,本以为不好找到,哪知道叶葆珍先是询问胜质居的店家娘子,再向周边的里长打听,硬是找到了那个姓路的再嫁男子。
与昨日那两个混账女子所说的不同,这姓路的男子与后妻颇为恩爱。妻夫两个很是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安清瞧着当着他们的面犹且自自然然地偎在后妻怀里的青年男子,以同为男儿的直觉,他知道这男子应该是很爱这后妻的。
“这位小公子别看了,我和妻主和美得很呢,小公子压根儿不用为我担心。”那青年男子听安清和叶葆珍两个讲明来意,又看安清不断打量自己,就大大方方地开口了。青年男子长相一般,也不是那种高挑苗条的身材,唯有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显得有几分可爱,然而那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口气,没有丝毫的不自信。
青年男子的后妻是个容貌漂亮举止优雅的女人,一笑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话说得更是让人惊诧:“那起子小人的嘴里就没一句好话,小公子要是信了她们的,那天下可就没一天太平日子了。我和通儿不过是太爱彼此了,一天都不想耽搁而已。”
安清瞧得出这女子对这男子是有情的,可是心里头还是不踏实,怎么看这女子的容貌都胜过这男子太多,那两个混账女子所说的并非全无可能,只是他和叶葆珍与人家妻夫两个素昧平生,不好当面问人家太多问题。正犯愁间,叶小姐向着那女子开口了:“这位姐姐,能带小妹去看看您家的花园吗?我家宅子是新买的,想跟着姐姐学学布置。”
那青年女子一笑起身:“咋个不行?妹子随我来。”
那男子在两个女人走后,就笑着对安清道:“我瞧这位小姐很是体贴呢,弟弟你还犹豫什么呢?”
这男子果然犀利,他和叶小姐并没有过多介绍自己,人家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出来他在犹豫,看来这倒是个可以解惑的人呢。安清微一沉吟,问出了内心深处最介意的问题:“这位哥哥,女儿家都是善变的,你就不担心以后吗?”
他这话问得笼统,但他想这男子是懂得的。未成亲先住在一起有可能被妻主悔婚是以后,唯恐被妻主厌弃各种卑微讨好身心俱疲是以后,妻主抵不住诱惑喜新厌旧三夫四侍自己重蹈覆辙也是以后,再次和离沦为姚天笑柄让后世引以为戒更是以后。这些话,他不能问没有同样经历的其他男儿,也不能问身为当事方的叶小姐,然而这些天却真真切切地萦绕在他内心深处,让他对新的婚事心生畏惧,让他想要比在上一段婚事中占有更多的主动。
然而越是想要赢得主动,就越发现和离再嫁的自己其实比在第一段婚事中还要处于劣势,这个认知甚至让他产生了能拖一日是一日,晚在一起一日就能晚被厌弃一日的逃避心理。
那男子听了捂嘴笑了起来,笑过之后,递了个果子给他:“弟弟啊,哥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后的事没有人能说得准。人这一辈子,变数大着呢,谁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样,我们能做的呀就是过好眼下的日子。”
“眼下的日子?”安清若有所悟,跟着低声重复。
那男子很是洒脱地道:“眼下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俩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这就够啦。至于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也可能不是她不喜欢我,而是我不喜欢她了呢。当年哥哥我嫁给我那个赌鬼前妻的时候,我家母父根本就不同意,可我呀铁了心的要嫁,那会子也想着白头到老的,没过两年呢,我就不喜欢赌鬼前妻了,自己去京兆尹衙门闹得和离。说起来我可是有前科的,我妻主她是不是得比我更担心啊?”
那男子说到这里就用羡慕的眼光看了一眼:“弟弟你生得这么好看,瞧你这衣裳,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你就是和离个三四回,你都照样嫁得出去,要担心的该是那位小姐才是。”
哪有这么劝人的,安清噗嗤一下子就笑了出来,那男子见了就也跟着笑了:“日子就是这样,你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什么时间会发生什么事,这才有趣。退一万步说,我若是想要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明明白白的日子,那何如不和离呢?”
安清听到此处彻底地服气了,他不得不承认,这男子最后的几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既然自己主动和离,就是选择了一条未知的路,不管这条路上是风雨荆棘还是阳光彩虹,都是自己选的,自己都要微笑着大踏步地走下去。
解决了心里的疑惑,上午再随着叶葆珍去雇婢仆的时候,安清的心态就越发地放松了。雇年老婢女的时候,他和叶小姐两个都中意那个来自雅州的五十七岁的老年女子,叶小姐出面跟这女子谈了几句就定了下来。雇小侍的时候,他和叶小姐的意见就不一致了,他想雇两个十三四岁的,觉得小一点的没那么多杂事,叶小姐却想雇一个大一点的,说是两个都是小孩子的话,小孩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伺候主子的时候必然有疏漏的地方。
他听了,没再像坚持不让叶小姐进内院那样强硬地要求叶小姐听他的,而是挽着叶小姐的胳膊撒娇道:“连清儿都是妻主的,宅子里的事就更不用说了,妻主拿主意就好。”
然而叶小姐本就是个体贴的,早上又新看了宠夫宝典,牢牢记着宠夫宝典所说“该由男儿做主之事,女子万不可越俎代庖”,当下笑呵呵地跟雇买行的小吏交涉,按照他的意思雇了一个十三岁的,一个十四岁的。
他瞧着叶小姐肯顺着他,心里越发欢喜,牢牢地挽着叶小姐的胳膊,再不肯松手。雇完了小侍,就该雇厨子了,这回他却犯了难,在三十岁出头的瘦高个儿厨子和四十岁出头的矮胖厨子之间来回犹豫,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矛盾了快有一刻钟,仍是叶小姐按照宠夫宝典上所说的“男子犹豫不决之时,女子应当主动代其决断”,笑呵呵地替他做主,定下了那个四十岁出头的矮胖厨子。
挑完了婢仆,天已到未初,两个匆匆忙忙地找了个食铺去用午膳。这回他想着要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小男儿,紧挨着叶小姐坐着,由着叶小姐点菜。菜肴上来后,他虽然没有全程伺候,却也时不时地给叶小姐夹菜剥虾,不出意外地看到叶小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而要付账的时候,叶小姐却按照宠夫宝典所说的“无伤大雅之事,不妨由着男儿”的话,将银子递到他手上,让他来付账。他既惊讶又欢喜,拿过银子豪气干云地递给小二娘。那小二娘接了银子,却迟疑着不敢去柜台交账。又是叶小姐笑着对小二娘道:“你惊讶什么?公子有官职在身,能够自己挣银子的。你也不用找零头了,多的都算公子赏你的。”
那小二娘听了向他躬身施礼:“小的多谢公子打赏,公子和小姐吉祥如意。”
他听了,心情越发地好。
回到新宅子的时候,雾昆出来迎接,他灵机一动,在同叶小姐走上第一进正房的台阶的时候,他就在叶小姐耳边问道:“雾昆以后要做这宅子的主管,我想着给雾昆涨涨工钱,妻主说使得么?”
叶小姐揽着他的腰,笑得大方又宠溺:“当然使得了,内宅的事都由清儿做主,清儿想涨多少就涨多少。”
那究竟要涨多少呢?他心里没底,他以前没当过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概不知多少文,涨少了怕雾昆说他小气,涨多了又怕以后难以为继。正为难间,叶小姐遵着宠夫宝典上的教导“男儿有不懂之事或力有不逮之事,女子应当主动提供帮助”,在他耳边小声道:“家里的一等婢女,每月一两六钱银子,雾昆眼下是二等婢女,每月一两二钱银子,清儿看着涨些就行了。”
他听了,琢磨了一下,就做了决定:“那就给雾昆每月二两银子吧,多出来的四钱清儿自己出。”
做完决定他多少有些疑惑,叶小姐原先说过,宅子的婢仆都由叶家开销银子,他擅自提出用自己的银子贴补,叶小姐会不会觉得他多事呢?
然而叶小姐听了就笑了:“让清儿破费了。”
他仔细观察叶小姐的神色,确定叶小姐脸上没有不悦的意思,心中甚是快乐。叶小姐坐在了三屏风的围子坐榻上,他就不待叶小姐开口,自己走了过去,与叶小姐并肩坐着。
果然叶小姐不待他坐稳,就把他放倒在了铺着锦褥的坐榻上,一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他知道婢仆们不会这么快到来,就纵容叶小姐将他的唇吻得红艳,又任由叶小姐把手探入他的衣领中,用那带有薄茧的手指在他胸前画出一道道七彩的涟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