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你见过画上之人还是越庆景。”
齐世希目光炯炯,那双曾经义无反顾的眼里满是恳切的希冀,如溺水之人的最后希冀。
柳作逢一怔,意识到自己的答案或许添不上这份精气。
“画中人我从未见过,一月前,我在距此地不远的碇祁县遇见了越庆景,只一面,他作商人打扮,独骑一匹马,向北走去了。”
他看见齐世希紧紧抿唇,低下头来,而那双瞳如鬼火微明,燃烧着所剩无几的生机,在暗影中显得格外阴恻,甚至充满仇恨。
作茧自缚者,世间尤恨多。
他已奔波数里,舟车劳顿,看不清眼前人是人是鬼。
山寂夜静,掠过几声禽鸟尖鸣,齐世希蓦然捂住胸口,低咳两下,旧伤未愈,撕心裂肺的痛感之下,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挣扎、痛苦与悔恨的神情。
仿佛独活于世无人问津的弃儿,徒劳往复的伸出手,拼了命要抓住被困在阴阳界限的人,又如若穷途末路的守旧孤臣,揣着旧乡的坟土,爬了万水千山,只余一沃同归于尽的滚烫骨血。
脉络攀连太阳穴缝上心腔,存在感强烈地抽跳着,好似下一刻便会迸裂而出,多年淫溺官场的直觉警示着要他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柳作逢心惊肉战,可别无他法,他只能快步走近,握住齐世希冰凉的手,妄图过渡一丝人气,
“州长,看在往日情分上,可否派遣一队府兵,护我家人回乡。”
齐世希看着这个与自己父亲一般大的男人,清癯霜重,不复当年肆意,却同样舐犊——为着一个未定的酬劳断然西行,谋求渺生机。
他罕见的晃了神,无声的张了张唇,有些说不出话,只能反用力钳住柳作逢的手,嗫嚅出一个字,
“好。”
柳作逢未作停歇,一路轻骑随他回程,落在身后的大营在密林拱卫下越发威严噤声,约莫十息后,有单骑奔入。
千里外,京畿重地,刑部大狱。
犯人被泼了一桶冷水,从透骨幽风中,彻底清醒过来。
主审官员只盯着手上的雕花红玉蹙眉,不满的用手指缠磨着。
一人从暗影下跑出,俯身禀报,“侍郎,孙将军还在偏署候着。”
“让他把辛非道带走。”
段勤章冷得打哆嗦,禁锢住他手脚的铁链碰撞出令人牙酸的脆音,湿发黏腻的贴在他的额头,颈脖,水流顺着脊背滑落,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让这场屈辱,疼痛,不止不休的凌虐变成一场晨梦。
他睁开眼,恨不能化目光为实质的刺向来人,用尽全身力气,审判般的大吼,“滥施淫威,奸佞弄臣,阉人走狗!不得好死!”
粗壮的铁链被激烈的晃动,怒声似惊雷,回荡在肃穆沉寂的牢狱中。
“喝了点墨水,骂人还真不一样”,贺观临笑着鼓了鼓掌,招猫逗狗似的叫他,“再骂两句来听听。”
下一秒,却狠厉的掷了手中红玉,任它砸成十七八瓣,飞速擦过段勤章的半边身体,割出道道血痕,将本就污秽不堪的囚衣再一次浸得暗沉。
贺观临仍是笑着,活似玉面阎罗,把染血的鞭子扔给下属,“给他抹上药,好生养着,陛下还未宣判,可别让罪人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
“刑部可不是我的一言堂。”
行刑者毫不手软的扬上两鞭,段勤章默然跪立,他不屑与自己口中祸乱朝纲的贼子再言其他,他听着耳畔一字一语讽刺的称呼”段大人”,只静静的,近乎毫无求生意识的等待着属于他的结局。
自府中被潜御卫敲绑逮走,关在这里忍受永无休止的笞鞑拷问,段勤章已分辨不出流转了多少岁月,既未在陛下面前以死明鉴,那就在大狱中残却余生,拼死不认一个遗臭万年的贪污恶名。
他徒劳的挣扎两下,看向透不出一丝光亮的入口,哀切的低呼,一字一句,声声泣血,“争利弃义,大厦将倾,呜呼!”
最后一袭花香飘过京都,渐渐要入夏了。
换上单衣,贺观临还是无可避免的沾染上暗狱的阴湿霉气,带着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是他身上惯有的,挥之不去的影子。他虔诚的感念着这来之不易能成为影子的机会,让他脱离罪臣之子的“永不得入仕”,让他离权力之巅一步之遥。
昔日他所仰望的一切仿佛都唾手可得。
他的手握住马鞍,攥着缰绳留下一道深痕,贺观临问道,“薛家还在京都?”
行全赶忙回到,“薛老爷还住在桂金巷。”
贺观临不咸不淡的撇了他一眼,背着光辨不出喜怒,“让薛家送几个孩子到府里,夫人喜欢哪个便留下吧。”
言罢即纵马离去,徒留行全低顺眉眼站在原地,忘了将贺夫人送来的食盒呈上去。
推开院门,却不见什么人,二楼的窗敞开着,正对着底下的榕树。
贺观临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瞧见满盈在书房里描字,是少有的勤学,贺观临走到他的身后,看见满盈照猫画虎,在临昨日温存过后自己写的两句王观的词,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他轻笑了一声,凑近了满盈,问道,“喜欢?”
手上动作不停,外衣被解开,他贴着满盈,把他抱起到腿上,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鬓垂,开始重温旧梦。
暖风醉人,他挑开满盈的前襟,顺着柔软的鼓腹下移,另一只手环住满盈,让他全心然的倚靠自己。
“想写些什么?”
桃木的书案润满了笔墨,贺观临的头埋在满盈的颈窝,嗅到他身上的清香。将杂书扫开,他认真的握住满盈的手,断断续续写下不成片的“贺”字。
满盈的手使不上劲,只好转过半个身子,去吻贺观临的眉眼,却被摇得一点一点的啄上他的眼窝,鼻骨,柔唇,再小声呼出气,打在贺观临的鼻尖,小猫似的求饶,
“慢…一点”
惹得贺观临又啄他两下,再细细砥舔着满盈的下唇,伸出舌头敲开牙关,吮吸着,恨不得侵浸他的整个身体。
波涛似的快感将满盈淹没了,他被抱着驰骋在一望无际的碧野上,随着起伏摇摆,不由昂起头,发出短促而腻人低喘,吐息在贺观临的耳旁。
让他深切的意识到,这一刻,他们密不可分。
素白的手肘柔若无骨的随着起伏的节奏上下晃动,点到一处,不小心便留下一颗仿若与生俱来小痣,满盈着魔似的舔了上去。
耳尖一凉,贺观临轻笑着,暧昧的抬起头,去咬满盈那早被热气熏染得绯红的耳垂,把他抱回了房。
画中人:天生微笑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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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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