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操蛋的场景何等熟悉。
大学时,她要去外地参加一个考试,为了省点钱,选了一家离考点远但便宜的民宿。当她疲惫地拖着行李到达时,碰到的是一样的态度,一样的借口。唯一不同的是,那时还太年轻的她没说什么,认命地补了近一半的差价。
更让她抓狂的是,那房间隔音效果奇差,她半夜被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椅子拖曳声、沉闷的撞墙声、甚至碎碎念的声音吵醒了。
这种商家就是摸准了顾客,尤其是学生群体,大多不愿为小钱纠缠或临时另寻住处的心态,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呸!”梁立人忍不住啐了一口。等比赛结束,她高低得给个差评不可。这种坐地起价的奸商活该一辈子发不了财。
好在雨早就小了不少,慢慢变成了蒙蒙细雨。但秋天的雨夜实在寒冷,风还大,她又穿得单薄,便快步向着刚才路过的一家奶茶店走去,准备先喝杯热饮暖暖身子。附近的民宿多得很,现在也不是任何考试期间,住处不算难找。
没多久,梁立人就提着喝了一半的热奶茶和一份盒饭,走进了新订的民宿。这家价格比之前那家贵了一倍不止,但离学校近,环境也明显好上很多。
今晚,她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一进门,梁立人就打开暖气,脱下湿漉的外套,用衣架挂在空调出风口下方。然后她关掉灯,在昏暗中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和卫生间,随后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大概地检查了一下插座、烟雾探测器、卫生间吹风口这些可能藏匿摄像头的地方。尽管她自认前不凸后不翘,缺乏所谓传统的“女人味”,但那些层出不穷的社会新闻告诉人们,偷窥者的恶意,从不会挑剔受害者的外形。
大致确认安全后,她才蹬掉闷脚的皮鞋,取下眼镜,整个人往后一倒,瘫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和逐渐弥漫开来的暖意,让她几乎陷入沉睡。
可脚趾头依旧冰凉。
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祈祷着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感冒。挣扎着爬起来冲了个热水澡,精神稍微清醒了些。没带换洗衣物,她只能重新穿上那套差不多烘干了的职业装。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她很想和吕铭钰吐槽那家黑心民宿,转念又觉得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还是等比赛结束再说吧。
胃已经饿到不觉得饿了。她一边大口往嘴里送着煲仔饭,一边给一直没回复她的那人发信息:「我到三中这边的酒店住下了,准备参加明天的物理比赛。」
「嗯。」
梁立人看着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心跳不由得加快,等着下文。
然而,那行字很快就消失了,并没有什么新消息传来。
她不死心,自己问:「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
哼,这人就嘴硬吧!梁立人心想,算了。
「明天我比赛,不给点鼓励吗?[可怜]」
「加油。」
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还是让梁立人的嘴角在那一刻扬了起来。
她立刻回复:「学霸给我吸吸欧气~[奸笑]」,还配了一只小白兔抱着另一只头戴王冠的小白兔狂“吸”的可爱表情包。
“……”
「你专心准备吧,我不回了。我宿舍什么都有,不用你叫跑腿。」吕铭钰结束了聊天,放下手机,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本书。
这怎么不算一种体贴呢?梁立人笑弯了眼。
「好。」她应道,然后退出了对话,打开课件,又擦去镜片上的雾气戴上,神情变得专注。
除了重温课件和讲稿,梁立人还完整地模拟了一遍讲课。一天的奔波劳顿带来的是哈欠连天,连奶茶也起不到提神的作用。十一点左右,她收拾好东西又设好闹钟,和衣而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的比赛颇为顺利。她向来有点“考神”体质,抽签序号靠前,恰是上午师生精力最好的时候。
在梁立人看来,实力强劲的对手并不多,她本身的资历在选手中也排得上号了。如果不是参赛要求明确规定要有至少三年的教学经验,而物理组内又新人居多,实在无人可派,她其实更想把机会让给年轻教师。这算是难得的历练,也能为他们的履历添上一笔。
美中不足的是,到了下午半场,她开始有了感冒的症状。鼻涕不受控制地流,喷嚏一个接一个。自己带的纸巾很快用完,还不得不向组员们借了一些。
「我好像感冒了,铭钰。[愁眉苦脸]」她忍不住想讨得一点怜悯。
「我一直在流鼻涕,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擤鼻涕]」
「……」看着屏幕上那张一袋鼻涕纸团的照片,吕铭钰着实有点无语。
「还打着空调,好冷。」
梁立人裹紧了身上那件并不算厚实的职业装外套。更要命的是,从早上开始,她的喉咙就一直隐隐作痛。
「你可能有点发烧了。」
「不知道,可能吧,我喉咙也好痛啊呜呜。」
许久,那头终于又发来了信息:「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后面还有好多好多人,肯定又得像昨天一样拖到很晚了。」
此时吕铭钰正在自己家中,她周六上午便离开了学校。吕家离一中颇有一段距离,难道还要她专门给她送药送衣服过去不成?
「我可以给你叫个跑腿,送支温度计,买点退烧药和感冒药。」
「当然,你要是能自己叫最好。」
梁立人原本蔫巴了的眼睛一下被这小小一片绿照得亮堂了起来,这字数怕是超过太多了。
「难受……」这次没有添加任何表情。
“……”
这人还真是不怕麻烦了她。
几分钟后,吕铭钰再次发来消息:「我给你叫了跑腿,但需要点时间,到了我告诉你。教室里有热水,你要是带了杯子,可以去接点。」
等了不知道多久,梁立人终于昏昏沉沉地出去取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她坐在礼堂最后一排无人的角落翻看,里头有体温计、药品、暖宝宝,甚至还有一碗温热的青菜排骨粥和一杯发烫的姜糖水。
她简直不敢相信……哪怕年少时期的吕铭钰对她向来如此,但毕竟,她们早已不复当年的关系。
暖流一阵接着一阵将她瞬间贯穿,直冲得她眼眶酸胀。那感觉又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涌遍全身每一个细胞。她拿出一片暖宝宝,隔着衬衫贴在肚脐上,手微微颤抖。
梁立人知道自己确实着了凉,头晕恶心,出去接东西时都感觉走路飘飘忽忽的。但祸福相依,身体上吃了亏,精神上却得到了无比丰厚的补偿。
「谢谢你,铭钰。」她怀抱着那个温暖的袋子,指尖轻敲:「一看到你送的这些东西,我就感觉好受多了。」
「嗯,早点康复。」又回到了不咸不淡的语气。
「所以……吕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赏个脸,让我能有机会报答这份恩情?我的时间随你。」
「你觉得我缺这点钱吗?」
“……”
这下终于轮到梁立人语塞了。自己父母都是务工人员,赚的是辛苦钱,而她这位老同学是双职工家庭,家境殷实,还是独生女。
她飞速敲下:
「我能不知道你不缺钱吗?![哼]」
「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
好了,这下那头又不回她了。梁立人不禁叹了口气,觉得这人怪会吊人。
晚上,吕铭钰正在家里辅导上小学的弟弟写作业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
她拿起来点开,是梁立人发来的消息:「铭钰!我拿了第一!」后头跟着一个欢快起舞的小人,紧接着又蹦出了一只兴奋得摇头晃脑的小白兔。
这人似乎格外喜欢小白兔。
「恭喜。[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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