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报信了。”
这是修竹头一次听舒图勒说椿国话,说的还不错。
陆繁雨脚下不停,抬头看了看天,转了个角度继续跑。
当时那个情况就是——七个人在密林狂奔,眼前全是黑暗。随后,远处的的高墙里,炸出许多绚烂的花来,那花红红绿绿,直着飞上天,到了它这一生最高的那一点,又骤然下落,没有丝毫留恋。
那些亮的闪的叫嚣着飞来的花儿,就跟在身后,照亮来路。如果不是四周聚来的马蹄声,这样一场足以比拟上阳春节。
就这样,师父拉着徒弟,少主拉着暗探,副将拉着机巧师,只剩一个老头,拉着自己的影子。
跑了一阵,身边渐渐出现一起奔跑的江湖客,陆繁雨暗中嘱咐修竹“看好了再动手”。
然后停下脚,抽出包袱里的青凌。
这一动作没提前告知,修竹跑出一段才停下,匆忙回头,也抽出剑,静静等候。
来人骑马,自然是要快些。
修竹刚要叫景鸿上去看看,林中走出一个人对陆繁雨说了什么,陆繁雨低声告诉修竹:“人不多,多抢马,马上说。”
师父您不必特意用三个字说话!
“干什么的?”
对方箭已上弦,刀已出鞘,显然不想善终。
“在下剑都拔//出来了,阁下是瞎的吗?”陆繁雨这边话毕,身后的黑暗中无声地走出许多人,都拿着各自的武器。
那领头的有点慌,勒了勒马。
“听着,缴械投降……”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本以为只是几个被驱逐的江湖客,有帮手正常,打头的看样子有点能耐,也正常。可是这帮手,怎么越出越多……
凡习武之人,功力越深,越能隐匿的好,也能较之常人听见更远的声音。
修竹听见,数不清的人正在往这里赶。
她甚至听到了武器相撞的叮当声。
看向陆繁雨,她正摆着架势巍然不动,修竹便知她心里有数。
刹那间,在金柏十七洲的高墙外,一林子的江湖人,围住了一队巡城。
对方队中一个骑马的十分激动,连带着马匹也躁起来。
“诺离!她是诺离!”
修竹看了半天才看清,是那个兵败铜梁的小将军,鬼知道他这黑灯瞎火怎么认出来的。
领头的似乎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竟笑了笑。
“好啊,让你们栖鸣山在我覃国绝户!”
修竹防着他突然报信,见他伸手,立即点地。
防着他的不止一个。
四面的风,都狭促许多。
沙定那个素衣姑娘拿着新打的双钺,轻轻落于阵前,手中正是那枚报信的烟花。她看着修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用椿国话磕磕巴巴说了个“诺离”,味道就越加趋近与本地:“这回我赢。”
修竹乐了,“行,算你赢。”
旁边有人不乐意:“这就算赢?那我也能拿第三。”
修竹再一瞧,不少熟脸,却叫不出名字。
“打起来吧朋友们,还讲什么武德?”陆繁雨不顾他们认亲戚,冲着最壮那匹马杀了过去。
马上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剑光,就血溅当场。
新仇旧恨,修竹想都没想就冲着那个手下败将去了。
“今个着急,不然非得戳你三刀六个洞祭奠兄弟。”
那个小将见事不好,掉头就往人堆里钻。修竹哪里饶得了他,脚底一阵捣鼓,像是凭空多了两条腿,十几个人都砍不着她。
一刀横在眼前,她眼都不眨错过去,只回手一勾,马上的人就见了红。
“还是钝。”修竹叹道。
这时她身后的马剩的不多了,还残存一口气的兵连第二声都没出就上了天,而剩下的大多数兵将看见情形不妙,马上四散而去,只有修竹,死扛到底,追入树林。
小将心跳如雷,马鞭几乎要把马皮打裂,修竹随后赶上,一飞而起,伸腿狠狠踢向他的脑袋。就在小将弯腰躲开时,左手向上挥剑,连皮带骨把他脑袋削了下来。
那马刚觉得背上一轻,另一个人紧接着就跨上来,丝毫没影响进程,左拐右拐,修竹顺利跟上陆繁雨。
她回头一看,跟上来的大概有三十多个,脑海中铺天盖地的救援声似幻似真,她也分不清刚才到底围了多少人。
“师父,去哪?”这确实是修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分两拨,冲出去。”
这一个晚上,陆繁雨带着人跑了修竹当时走了两天的路程,才下来休息。
“诸位侠义相助,陆某不胜感激。”
陆繁雨感谢众人的时候,修竹就盯着舒图勒,看这个传说中的挚友有多挚。
舒图勒坐在树下,整个后背倚着树干,正眯眼暂歇,感觉到有人看他,才睁开眼。从那眼睛里就能看出,主人近期肯定是不眠不休十分辛劳,双眼都挂着不自然的黑色。
舒图勒冲她笑了笑,招手道:“后生,过来。”
修竹看了眼师父,从容地走过去。
“单修竹,对吧。”
“是这个音,一点不错。”
舒图勒十多年没怎么笑了,突然师徒俩闯进生活,连笑都要想一想。他摸着腰间的东西,摸了个空,突然又想起来,狠狠敲了一下自己那半白了的丸子头。
“见面礼,小后生。”
只见他手里是个金冠,冠上那颗红的发亮的大宝石有着十分值钱的长相,整体是个飞龙在天的样式,打的精细又奢华。
“这是我当上大将军那天用的冠,定冠的簪子被我当了,等去上阳,再给你打一个。”
陆繁雨恰好走过来:“徒弟,快收啊,纯金的呢!”
修竹满脸写着:这么贵重不能收啊我的师父!
陆繁雨把冠拿过来放进修竹手里:“他就送你这么一样东西,后半辈子都要靠师父养他了!”
修竹那句“师娘”呼之欲出,总感觉哪里不对,困在嘴边说不出口。
陆繁雨最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出气似的拍了下她的脑袋说:“叫叔。”
修竹:“叔”
淡墨正好凑了个热闹,一拱手:“哥”
陆繁雨白了他一眼,又把众人凑过来,制定接下来的行程。
“江湖朋友们这几个月的铺垫,至少能为我拖十天。十天,咱们分成几路,尽早出去,那小子屯了小半年兵给我预备着,谁跟我去,炸了它。”
修竹第一个举手。
舒图勒次一位。
话还没完,一群细雨银花飘洒而下,识货的都认识,那是落妆阁的暗器。
“拿钱办事,诸位海涵。”
修竹第一个抽剑:“都要我命了,还怎么海涵?”
舒图勒拿起之前抢的刀:“这娃娃潇洒,我喜欢。”
陆繁雨坐镇中央护着淡墨:“留个活口!”
来的人并不少,光是从前头漏出来的,就够剩下这些人打一锅了。朝阳不问喜乐,按着老祖宗定的周而复始,缓缓升上来,刚巧带上来一点暖意,照在死去的人渐凉的尸体上。
最后一个人跪倒在陆繁雨面前时,连景鸿都拔了刀,那粗气颤成一条水波,无声后怕着。
弓原拍了拍他的背:“没杀过人?”
景鸿摇摇头。
弓原走上来与他并肩:“没事,听说将军头回杀人也是这样。”
景鸿看着眼前提剑的修竹:“真的?”
“骗你作甚……走,过去看看。”
最后活下来的那位嘴里塞了剑鞘头,双手双脚都被控住,这才止下了自杀。
陆繁雨不知哪里学的办法,掰开她的嘴捏了捏,一甩,就把牙里的毒药甩了出来。
“说说吧,知道点什么?”
杀手冲她笑了笑:“勤雨将军,我认得你。”
陆繁雨:“我还以为你们落妆阁的杀手,自幼就没生出过舌头。”
杀手低下头,喘匀了气,抬起头看她:“覃国为了找你下了大功夫,杀手不止雇了落妆阁,据我所知,兵也派了许多,你们所说的那条路几乎堵满了,能走的那一条是东边,想过境得爬雪山。”
陆繁雨点点头:“嗯,跟我想的差不多。”
杀手又道:“将军可隐与山林缓缓回去……我今日所为已是必死,只为报将军一饭之恩。”说完,她就咬了一块备用毒药,连挣扎都没有,倒地而亡。
陆繁雨愣了愣,怎么也想不起这恩情从哪来。
他们这种人,向来死的无声,情谊无用,但即便如此,总有人揣着一捧冰冷,把它看的很重。
小番外
修竹第一次上战场,是场历练,顾大将军也没想让她真的上阵。这一天覃国挑衅,姽婳营许多人跟着长锋军误闯了阵,连后退都没来的及就被地上的机关贯穿了身体。修竹匆匆赶来想要破阵,暗处藏着的一覃国小兵离她极近,见她官位挺高,还是个姑娘,就要偷袭。
修竹听见了声音,现在的她一边自卫一边破阵几乎四肢并行,可只要她破除眼前的阵眼便能救下不少人。她预估了个位置,估计伤不到要害,便随他去了。
“噗嗤”一声,是个姽婳营的人抱住了她,那时她还没长开,跟这些人里比起来还是个小个子。
破阵的动作也被打断,那个女兵滑了下去,留下修竹一脸震惊。
比弓原听说的要惨,修竹是抱着那个姐姐的尸体,大哭着回了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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