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起阵!

虽然心里不愿,陆繁雨还是知道了后来的事情。

李刃趁着李戈松懈,反杀了他,在打斗中,断了右臂。一支烛火烧光了屋子,烧焦了李戈的尸体,烧坏了李刃的脸,等他醒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李戈。

他怕流落在外的翻墨和淡墨被人追杀,就安排了身量差不多的尸体,把他们补齐,为了告诉幕后的人,栖鸣山,确实没了。后来他还想提醒顾别,却得到了苦鸣廊死于宫宴的消息。

他就默认了这个身份,来到岭山营,勤勤恳恳的接下了李戈本来的责任——守疆卫民,从此后二十余年,再没出去过。

左手那两只断指,是他愧疚难忍时,亲手剁下来的。

李刃把自己折磨的不像人样,又把栖鸣山重新建起在身旁。

话说完,翻墨拍着他的手,安慰似的站在他身边,淡墨起身,去热那一晚白粥,也去散散发热的眼眶。

只有陆繁雨,呼吸困难,喘着粗气。

李刃看向她,声音近乎恳求:“陆枫……罪孽了了…… ”

陆繁雨沉闷许久,终于爆发:“他害我师父,屠我满门,说死就死,这叫了了?师叔,您未免……太贪心了。”

她依旧站着,脑海里想起五师叔离世前的日子:“您知道五师叔为什么没回来?他被掳走折磨致残,后来装死,又被人捅了三刀,扔在乱葬岗里……他回去看到满山的墓碑,还以为是自己泄了密,就这样日日活在愧疚里,把自己折磨疯了……”

“他就这么疯了二十年,他到死都以为是他透露了栖鸣山的位置,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对不起!”

李刃张了张嘴,心中一阵绞痛,下一刻喷出一口血。

“怎么能算了呢?”陆繁雨喃喃道:“都是我的家人啊……”

外面突然银铃声响,陆繁雨立即抽出青凌守在门口,翻墨把李刃抬到床上,为他擦拭嘴角血迹。不多时,李闵拿着一提新鲜瓜果进来,见树下无人,站在门口喊了声“爹”。

陆繁雨见着是他,面色阴冷地走出来,剑未回鞘。

“勤雨将军?您……您怎么在这?”李闵感受到气氛的怪异,忙走进屋里。

“爹?”直到看见李刃躺在床上,他才松了口气。

“怎么又吐血了?都说让您跟着我住,非不听。”随即熟稔地拿起一旁的湿布,沾了水,擦去他脸上疤痕缝隙中的血污。

李刃突然抓住他的手,轻轻道:“孩子,我不是你爹。”

陆繁雨收起青凌,倚在门框上,看李闵脸色微变,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暗自咽了口唾沫。

李刃继续说:“你早就知道了吧。”

李闵终于出声:“是,生父从未好好跟我说过话。”

气氛趋于尴尬,李刃想了又想:“其实差不多,论辈分我应是你大伯。”

谁知李闵一把年纪,竟委委屈屈地抬起头,重重地叫他“爹”。

李刃笑起来:“傻孩子,我说,是你大伯。”

李闵眼眶红了,依旧叫了声“爹”,只是这一声喊得习惯又平常,倒像是撒娇。

淡墨端着白粥进来,李闵接过粥,一勺勺喂给李刃。

陆繁雨看的心中烦闷,转出去溜达一圈,砸了几棵树。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奔回来,却见到一屋子的哭脸。

“还没哭完呢?”她皱紧眉头,看向李闵:“我问你,顾别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说他死了?”

淡墨突然哭出声,豆大的泪滴“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不一会就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陆繁雨看了看淡墨,又环顾四周,突然一阵恶寒,胸口闷得难受,反着恶心。

她死命压着,终于还是吐出血。

“太过分了,老天爷啊……你太过分了。”陆繁雨瘫在地上,绝望地闭上眼睛。

——————————

随镜城中,修竹又一次点完库存和兵力,实在无事可做,此刻正坐在随镜府衙前,看着几乎无人的街道,发着呆。

头上长长的白色布带垂在暗银色的甲上,她一动不动,看着一个方向,眼神涣散。

“修竹?”藥云鸢走过去,推了推她。

她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却是许久不见的茫然,她说:“怎么了?”

“我煮了些祛湿的甜汤,你去喝点。”

她抬起头,慢慢地眨着眼睛,点点头:“好。”

却一点都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藥云鸢没有催她,只是拂去阶上树叶,坐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

不知过去多久,景鸿快步走了来,向着修竹一躬:“大将军,驿道被覃国断了。”

修竹低着头,暗自算着送信的时间,站起身。

“援军快来了,断就断了吧。”

景鸿轻声道:“大将军……往岭山营的驿道,也被断了。”

此话一出,藥云鸢立即看向她,眼神中有了慌乱。

修竹面无表情,拍了拍她的肩:“别怕,会来的。”

随即也看了看景鸿,道:“还未谢过镜儿山的义士,若有机会,我亲自拜谢。”

景鸿什么都没说,他在修竹身上看多了顽皮、侠义、孤胆和骄傲,就在近期,又看到了冷漠、隐忍、孤独和自责。

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不知说什么,即使知道她在给他安心,却还是连句“不用客气”都说不出。顾大将军的离世,给她带来了太多无法消化的变故,使得她自己也变得死气沉沉。

“要打仗了,流民北迁的事情还没下批……哦,驿道被封了。”

修竹想了一会,又坐回到台阶上,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

“这里有一处庇护所,能屯粮,有活水,景鸿你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先把百姓送到这里……万一城破,我与你送信,带上人往东跑,寻将军在万洲驻扎。”

景鸿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

修竹撑着剑起身:“将军死社稷。”

其余两人就像不认识她一样,惊得眼睛都大了两圈。

“走吧,去喝汤。”修竹甩了甩发麻的腿,眼角瞥到一个白袍。

是顾醉阳。

她揉着脸上发僵的肉,顺带蹭去泪痕:“起来了,饿不饿?”

顾醉阳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仿佛是在忍耐中痛苦着,他开口:“你不许存死志。”

修竹低下眼眸,没有说话。

“顾大将军带你来,不是要你随着他一起去的!”顾醉阳越说越快,临了还加重了语气。

修竹抬起头,又是满脸的泪,擦了半天擦不完,干脆放弃,转头就走。

她不知为什么哭得止不住,心中烦闷便小声骂了一句:“妈的别哭了!”

毫无用处。

正如修竹所说,第二日一早,岭山营的援军便到了,同时来的还有陆繁雨和两个师弟,李刃和李闵。

修竹见到师父时,恍如隔世,她静静地走过去,捏了捏陆繁雨的衣袖,看见上面缝了一块黑布,顿时泣不成声。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和崩溃冲出来,化作一声声悲嚎,聚在随镜城死寂的街道中。

一直假装强大的诺离将军,终于撑不住了,在师父怀里,哭晕过去。

——————————

九月末,覃兵集结完毕,兵临随镜城下。

长锋军半数聚与玉洲。

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陆繁雨穿着顾长风的战甲,拿着青凌,臂上系着黑带。李刃带上了面具,扶着一根拐,站在她身边,再往外,是栖鸣山小辈。他们站在一起,竟也是不能忽视的数量。

“报……斥候传书,覃军主将是息冉。”

城上安静许久,终于,陆繁雨吩咐道:“开城门,出三千,修竹随我下去。”

城门开,主将上前,覃人磨蹭许久,终于让出一条道来,从里面慢慢骑马上来一位将军。修竹一眼就看见那人头顶的金色发冠,顿时气从胸中来,从眼睛里跑出去,若能以眼神为箭,那人怕是早就千疮百孔。

陆繁雨也看见了那冠,只沉沉地说:“你不配。”便没了后话。

息冉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只是在远处立住,与师徒俩遥遥相望,过了许久,他在那边喊:“我与你们师徒,没什么好说的。”

修竹攥起马缰,勒的手上全是印子,马匹被勒的紧了,一阵躁动,马蹄蹬着地上的浮土,飞起一片朦胧的烟雾。

“私毁盟约,倒像是你们的风格……息冉将军还没得到消息吗?你们断的驿路,没能拦住我们的援军。”陆繁雨稍稍仰起头,又说:“将军带这么点人,难不成是来送故人遗物的?”

话到此处,息冉呼吸沉重,气的胸口发疼:“把舒图将军……还给我们!”

“他不愿意跟你回去!”修竹终于忍不了了,在陆繁雨身后大喊:“你们覃国,配不上他!”

一时两方将领对峙,气氛渐驱凝重,陆繁雨看着对面,脑海中过了遍反复商定的阵法。恍惚间记忆溯回,那年上阳一战,风刀霜剑,她与舒图勒隔墙对望。

两人见招拆招,兵法用的神乎其神,不经意间,她看见城下那个将军冲着她抱了个拳。

她掩住笑意,没去理睬。

国家与钦佩,互不影响。

她又想起少年时随着师父去到覃地,历经的那些生灵涂炭,幕幕锥心。

她问师父为何如此,师父没能答上来。

思绪只在一瞬,感慨却是万千。

陆繁雨喃喃道:“你们覃人对不起的,又何止一个舒图勒?”

“你说什么?”息冉隔得太远,只能看见她脸上的肉在动,一时火气上来,还以为她在骂人。

“我与你们覃国,也无甚可说。”

陆繁雨眼中的水渍愈渐增多,话毕,有个晶莹剔透的东西滚落下来,没在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起阵!”

城上立即打出旗语,覃人后撤,交战正式开始。

修竹一扬马鞭,向着息冉追出去。城上的顾醉阳看见,急的得不行,作势也要去追,被翻墨拦了下来。

“让她去追吧,经此一役,就该长大了。”

顾醉阳顿住,转身再去看时,修竹的马跑出一串黄土,被后面的人打散,消失无形。

越来越远……

补充原文的小番外:

陆繁雨年少时,跟着师父去了几次覃国,师父总会劝许多人离开那里,来到椿国生活。

他们见到许多失去自由的人,浑浑噩噩的做人奴隶,命如草芥。

陆繁雨十分不解,为什么他们世代饱受欺凌,还是要住在这里,于是她去问师父。

陆凌叹气道:“这已经是斗争后的结果了,从前的覃人,活得更难。”

陆繁雨表示悲哀。

陆凌目色沉沉:“我没那么大能力,我甚至救不了我的族人……但总想着,能多带一个走出这炼狱,便多活一个,我也算积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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