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海选的路上可谓是人山人海。不少女孩是有一定粉丝基础的，她们的粉丝占了现场人数的一半，把场子围得水泄不通。其中尖叫声中听起来人气最高的是一个叫野宫百合子的，我从攒动的人头中看到那个女孩，确实长得很漂亮，是充满日本森系感的女孩，只是看到她那一瞬我有点暗自神伤，她长得和唐绥有几分相似。公司大楼周围全是五星级的酒店和高档餐厅，不少选秀的女孩都是从那些转动的玻璃大门中走出来，穿着漂亮的短裙和细带高跟。
现场核对完报名信息之后，每个女孩手上都被发了一张号码牌。进场以后，家属是不能跟进去的，张莲贵似乎觉得自己和那群精致的女孩的妈妈格格不入，她自动地离我一定距离，等我准备进场的时候，回头只看到她站在远远的门边朝着我招手，再然后，最后一眼是看到她双手合十不知道在对着哪里祈祷。
由于人数庞大，所以十五个女孩被分作一组。自从第一组被叫进去以后，每一个女孩都显得非常焦灼不安，她们有些彼此认识，交头接耳暗暗交谈。但大部分都是一个人或埋头背词，手上打着节拍，或对着镜子整理仪容。那些女孩的窃窃私语中我能听懂韩语和日语。
“怎么办呢我好紧张啊，等会就要见到菲林老师了，听说他是业内有名的长相帅气，温文尔雅的声乐老师。”
“对呀好激动，还有黎林老师你听过吧，她可是我的偶像，据说她原生家庭不好，从小就辍学了在美国打过黑工，一直没有放弃学习，硬生生从地下rapper杀出一条血路，现在成了rapper界有名的·OG。”
“希望我一定要进去，这次我可是直接辍学，在家日日夜夜练了两个月放弃了一切来的。”
这种场面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却还是没来由的紧张，想到还在门外苦苦等待的张莲贵，我没法让自己完全放松不去重视。时间像被扼住的流沙，每一秒都令人煎熬，我在这期间打量了我们这组的女孩，发现有一个女孩让我感觉很特别，她眼角有颗痣，衬得她立体的五官很有魅惑力，眼神淡淡的没有别的女孩眼中那股小鹿般的好奇和灵动。最让我注意到她的是，她染了一头粉发和带了一个粉色的朋克项圈，按我历来的经验，一般这种出挑打扮除非实力超群或颜值惊为天人才会被眼光毒辣的评委青睐，否则第一轮就会被筛掉。
到我们这一组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戴口罩安排的工作人员喊到她的名字：“9号韩尚烔。”
听了好几首都是当前爆火的女团歌曲，我隔着帘子也看不到表演者实力到底如何，但千篇一律确实让人觉得有点无味了。直到韩尚烔进去以后，伴奏响起来与先前的风格大相径庭，她竟然唱的是一首民谣!身后的几个女孩发出小小的惊呼声，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沉沉的调子伴着淡淡的伤感像一张年过半百的摇椅摇呀摇，与韩尚烔清冷的嗓音相配竟然又有点独特的感觉，好像一个厌世的朋克少女独自坐在那摇椅上怅惘，她在怅惘什么呢？一曲唱毕，我似乎可以感知到这个女孩丰富的内核，只是不知道评委有没有达到这个水平的艺术鉴赏能力了。
很快下一个女孩就上去了，她在我前面一直没怎么动静，导致我一直没怎么注意到她。直到帘子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唰一声帘子猛地被那个女孩拉开，她露出就要哭出来的焦急表情：“你们谁有运动鞋可以借我吗？shirly老师让我舞蹈freestyle，但是我的鞋子不合适。”剩下几个女孩一起低头看向她的鞋子，果然，是一双很漂亮的水晶高跟鞋。一时间没有人应答，我看那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就要留下泪来，赶紧把我的运动鞋借给她，没成想她拿走以后连句谢谢也没有风也似的就回头扎进帘子里不见了踪影，我一下子愕然，暗自腹诽这女孩是一点感恩戴德的心都没有！她这火急火燎就把我的鞋拿走了，万一我也要freestlye呢？看起来柔柔弱弱这么清纯的小公主模样，实则竟是这般以自我为中心！姜柳啊姜柳，你何时才能认清世上的好人简直是少得可怜这句话呢？
就在我马上要上场的时候，心中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想着没鞋freestyle的话只能贻笑大方的来几个毫无美感可言的下腰和侧手翻了，至少在技术上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毫无底子。帘子又哗地被拉开，是刚刚那个长得一副千金小姐模样的女孩，她满脸红通通的，气喘吁吁似乎很着急，光着脚提着我的运动鞋说：“抱歉抱歉，刚才我太着急了都忘记了你可能也要freestlye，走之前也忘记和你说谢谢了，我真是太紧张了刚才，现在还给你。”
她声音甜甜的，一边说一边想要给我把鞋子换上，我大吃一惊，忙道：“没事没事，送回来了就好。”
她见我不用她帮忙，站起来望着我，两只眼睛像只小鹿般水汪汪的:“你一定要加油！我应该是过不了了······我刚才下来的时候听到她们在笑我······”
我正想安慰她，就听到工作人员喊我入场了。
站在台上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又找回了曾经是姜柳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神奇，就像是过去的流弹击中了现在的自己。舞台是我生命得以鲜活起舞的地方，看着下面几位耳熟能详的评委权威的面孔，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是觉得坦荡，一种神清气爽由内而发的坦荡。随着音乐响起我的肌肉记忆已经能很好的帮我完成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以及表情管理。将近十年的职业生涯也让我稳稳地把握住气场强大的台风。整场演出如我所预料般顺利地完成了。表演完后我听到台下的评委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声乐老师菲林似乎对我很满意，他有一头充满艺术感的长发，年近四十。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不过在我还是姜柳的时候，听过他很多笑里藏刀的故事，我对于他的欣赏感到有点抗拒。
这时候我们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库丁发话了：“你是叫乔梦对吧？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是姜柳的粉丝对吗？”
我坦然道：“是的，我非常喜欢她。”
一众评委似乎心领神会地笑笑：“怪不得，你的台风和神情以及演绎方式都很像姜柳，我敢说，你只要包装一下，你会成为下一个姜柳。”
库丁摇摇头：“不，还是有点不一样。我不要她变成姜柳，只要你肯努力，我会让你超越姜柳。”
得到库丁如此高的评价，底下的评委微微哗然，露出赞许的·表情。一刹那灯光晃得有点刺眼，库丁的眼神比灯光还要刺眼，锐利得似乎要把这副身体洞穿，掘出里面真正的姜柳。我含笑鞠躬，库丁竟然看透了我的想法，对，我不想再成为姜柳了，无论是对自己上一辈子还是对乔梦复刻别人的成功成为别人的替代都不好，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想乔梦的未来会经历更多与姜柳过去经历的不一样的东西，领略不一样的烟火，淬炼出属于自己的台风。
海选结束。我一出门张莲贵就面露喜色冲过来递给我一盒尚有余温的饭：“咋样咋样，来快吃饭，这都过了饭点了可别饿坏了。”一看是附近买的韩式拌饭，我正疑惑道：“妈，你咋自己去买饭了？你会和服务员沟通吗？”
张莲贵一拍脑袋：“哎呦你看我这说的，我都忘了。快快！小莉，来！乔梦出来了！”她向马路对面的女孩招手。
“喏，就是那个小姑娘。听说你在里面帮了她大忙是吧，她想好好谢谢你，一直要陪着我等你出来。这不我担心你饿肚子，她就说带我去附近的店买点吃的。刚一看你出来，我红绿灯都没看一着急就冲过来了。”
我再抬眼望去，是那个借了我鞋子的女孩。她看我看向她，激动地摆摆手。她过来，手上提着一个大牌运动鞋纸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刚刚舞蹈freestlye真是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还好有你的运动鞋。不过，你这双鞋应该穿了很久了吧，我之前没有穿过这种，今天穿的时候有点硌脚。我想着你穿着练舞应该也不会太舒服，所以我出来之后去买了一双我之前一直用来练舞的，想送给你，就当是回报你在这次选秀中帮助我了。”
我往纸袋里瞟了一眼认出这双鞋价值不菲，立马推脱。她一看我要推脱，红着脸塞进我手中道：“拿着！也不是很贵，小礼物而已，如果咱两都进了，我就认你做姐，咱们在里面互帮互助！”
张莲贵听她这么说，以为这鞋也就几百，也不再推脱。倒是希望我们两能桃园三结义似的，有个人陪着我好让她放心。
短暂的交谈之后，我知道了这个可爱又风风火火的女孩叫招莉，家境应该挺好的，长得也是一副肤白貌美的千金大小姐模样。不过身上没有什么小姐架子，天真烂漫的，对人很真诚，我很喜欢她。分别之际，夜幕降临东京，华灯初上，繁华在东京有了具体的形象，每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和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行人都透出它的繁华。灯光辉映间，一个高挑的男生带着口罩在人群中与我短暂的对视，然后就在混乱的人流中一闪而过，我突然觉得那身影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和张莲贵忙了一天终于回到了小宾馆。今天一切还算顺利，按我的经验来看，几乎可以稳进。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大胆地和张莲贵说出我的预测。张莲贵一边惊喜一边担忧道：“别太骄傲了乔梦，咱这结果还没出来呢，不过既然你觉得发挥的好，那我也可以稍稍放下心了。”
深夜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睡着，也不知为何，也许是太过兴奋，脑海中一遍遍浮现今天演唱的每一个细节，评委的每一个反应和评价，还有那一个短暂对视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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