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到天台去走走,今夜的风很凉爽,我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吊带,看着这片异国之壤,张开双手,感受着沉默的风肆意拂过肌肤,远处的高楼依旧灯火通明,像一座灯塔一般,我知道其实是无数凝望它的人给了它光。
“像一汪清泉一样涓涓细流过身体。”突然,那熟悉好听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转头一看,他正学着我展开双臂,仰着头,微眯眼,任晚风挑逗他飞扬的衣摆和发丝。他见我没反应,微睁一只眼看我是否听到了似的。我一开始被他突然说话吓了一跳,看到是他之后,收起有点傻气的姿势,慢慢朝他走去。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发现我赫然就在他眼前,他猝不及防地后退几步。
我顿时想起来:“是你!”
“今天在藤里one和我对视的那人是你!我就说怎么好像在哪看过!你也去参加了选秀?”
他见瞒不过:“哈哈哈,洞察力惊人。”
再之后,我和他交谈得知他叫陆遥之。一个出身书香名门的公子哥,因为父母不同意他选秀,而悄悄瞒着父母到异国他乡来参加选秀。所以,今天遇到他并不是偶然。我仿佛感觉被人戏弄了:“你不是鸭啊!我还以为你真是呢!我还想着你这幅皮囊,泡烂在酒吧里真是可惜了。”
他旋即发出爽朗的笑声,因为我中了他的圈套而感到格外好笑似的。
我一顿无语:“你为什么要来当练习生,你这么好的家庭背景,爸爸是当官的,妈妈是企业高管,做什么不好。”
他收起笑容:“他们平时不怎么管我,都是我最敬仰的书法老师教育的,他说像我爸妈赚钱到这个地步的人很多时候就会忘了本心,赚得富足是为了让自己珍视在乎的人能更加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而不是反过来被金钱束缚住了。”
我一时被他的深度惊到,他继续说:“别人没有试错成本,我有。况且我才十六岁,我不觉得自己会在这条路上错得离谱。倒是你,我很佩服你。”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我生来就是乔梦,我应该也不会有勇气跨越两国来到这里,和你在这里说话。
我看着他猜测道:“你是不是看过《死亡诗社》,《月亮和六便士》这类作品?”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谈天说地,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发现我正躺在陆遥之的腿上,此时的东京还在黎明将要到来的安静中沉睡。天幕将亮不亮,深郁的蓝衬在陆遥之好看的脸蛋后,他仰着头,似乎在眺望远方。即使是这个角度,他的下颚线还是如此好看。这样的氛围,就像一副静态油画。我继续闭上眼,不想打破这宁静。
他却轻笑一下,用手勾了勾我的下巴:“腿麻了,大小姐。”
我尴尬地坐起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被一个弟弟给调戏了。我:“你刚刚在看什么,忧愁得好像下一秒就拿起烟来抽了似的。”他面对我的时候总是一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凭我的阅历我可以感知到他内心深处有一种与这种明朗相反的东西,就像水仙,馥郁洁白,却有剧毒。
他道:“我不吸烟,那天晚上是因为帮你偷回钱,第一次做小偷,太紧张了。情急之下,又第一次抽烟了。”然后他佯装苦恼地盯着我:“这么说,你竟然获得了我的两次第一次。”我一阵无语:“就你这样还当富家公子呢。”
“所以我在外面就说我是做那个的,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再被家中的条条框框给束住。”
我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张莲贵要是起来看不到我人就该担忧了,丢下一句何不食肉糜就赶紧走了。回到房间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张莲贵还在睡,听着她缓慢的呼吸声我知道这几天着实把这个母亲累着了,黎明的微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洒进来一点,我却丝毫无睡意,还在想着和陆遥之共处的时光,不知我是怎么睡着的呢?正想着,我听到张莲贵翻了个身,她醒了。我感觉到她在静静地注视着我,一边用手抚摸着我的脸一边自己小声呢喃道:“好孩子加油,昨天看到那些孩子和你一样大,都是个顶个的漂亮水灵,我就在想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享受什么好东西,妈妈由衷地希望你能幸福快乐,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世界这么大,任你闯任你飞了······”
她的话是如此温暖,我浸润在这种宁静中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人在感到宁静和安全的时候是最容易睡着的。
藤里one公布海选名单的结果很迅速,不愧是著名的大公司效率。三天以后我就收到了海选面试通过的邮件,张莲贵高兴得红光满面,就像我考上了状元一样,也许她以为只要进了公司就可以成为大明星了,但其实后续的淘汰更加凶险。藤里one会给所有海选过关的女孩提供食宿,成为试训生,试训生期间除了声乐舞蹈课公司不会给予任何的包装,只有再经历层层筛选成为了练习生,公司就会考虑如何更好地展示你的形象最后再进行严格的淘汰选出百里挑一的成员。那天晚上我同样兴奋得睡不着,躺在床上听着蝉鸣,思绪悠然回到那个姜柳刚死去而穿到乔梦身上的下午,也是这样吱吱的蝉鸣声。时间过的很快,成为姜柳似乎是上个世纪那样遥远的事了,我活得越来越像乔梦,越来越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纯粹,勇敢,善良,带着一点鲁莽。想着想着,我竟然又走到了天台,除了因为明天就要和张莲贵分别进入公司而感到难过以外,还隐隐期待见到他,我想问他:“你过了吗?”
“我过了。”冷不防陆遥之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他正笑吟吟地看着我:“你也过了吧,我看你在天台练的时候,实力妥妥拿a 。除非他们觉得你气质和台风都太像姜柳,不想再要一个毫无新意的复制品,但资本家不会傻到放弃任何一个有潜力的爆款。”
他从身后拿出一袋酒道:“我今天上来买了酒给我自己庆祝,没想到你也在。”
我:“没想到我在,那有没有偷偷想我在?”他显然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微一愣,旋即又笑笑,开了一瓶酒,深邃迷人的桃花眼沉沉地盯着我,像在盯一只猎物,然后眼波流转,仰头喝了一口酒,把酒高举对着月亮:“把酒问青天。”
我看着他看似镇定地回避我,心中却知道他刚才应该很紧张,他刚才猛灌了一口酒后溢出的酒水顺着他好看的脖颈滚落下来一直滑过喉结直至锁骨。我把视线赶紧移开,也装模做样拿了一瓶酒开开来:“今夕是何年。”
他见我也回避,把酒碰了碰我的杯子道:“千里共婵娟。”
我没有再说话,算是结束了这段微妙又颠三倒四的对话。我们就这样坐在一起没有再说话,一口一口品味杯中的酒,心中似乎各怀心事似的,明明进了海选,但我猜陆遥之和我一样都清楚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他突然开口了:“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选秀?”
“当然是为了梦想。”
他眉头微皱:“我觉得不像。梦想似乎在你的人生中所占比重不大,我总觉得你有更在乎的东西。”
我被他哽住了一下,旋即故作轻松道:“怎么?梦想都被你说的这么轻浮,那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去拼搏的。”
他转过身来,脸微红,浑身透着酒气,仍是之前那般沉沉地盯着我道:“我觉得你不一样。”
我觉得有点好笑:“泡妹是这样泡的吗?”
他穷追不舍:“我觉得你的目的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的眼神里有不一样的东西。”
我做了个为什么这么说的表情。他接着道:“你知道吗今天去参加海选的多少是富家公子和小姐们·····”
“那又如何?你不也是富家公子?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今天又变成酒馆里的鸭了?”
“他们都有雄厚的背景支撑,有恃无恐。所以像你和我这样的,孤注一掷,失足终成千古恨的人也敢来。而人只有在悲愤绝望的时候才会选择孤注一掷。”
我越听越为他的洞察力和思想深度而感到微微惊异。他脸色微红,语气和眼神却似乎格外清醒:“你,也是来寻仇的吧。”
我看着他定定的眼神,把脸转去一边,他刚才那略带攻击性的眼神极具震慑力,酒气和热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扑在我身上,我也有点晕乎乎的,心开始不自觉地砰砰跳。一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提问而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因素。我抿下一口酒淡淡道:“我真的只是来追梦的。”再回头迎上他的眼神,他已经把那些危险的表情收了回去,重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眼神酒气跟着迷离起来。
我的心提起来却没有松下去,问道:“所以······你是来寻仇的?”
他侧脸看我,挑眉作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样子:“当然不是,你是来做什么的我就是来做什么的。”
好,我默默在心里说。但其实这副风轻云淡的面具下一定波涛汹涌地藏着你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对吧,陆遥之。你的一举一动,不自觉流露出的坚韧与忧郁和你举手投足镇定潇洒的风度都不像一个纯粹为了梦想而抛弃家庭的热血少年,你在寻仇,在寻什么仇?你有怎么样的过去?我们这一晚的见面很快以尴尬·的局面结束,我说我要走了,不然张莲贵会担心,他坐在天台边轻轻嗯了一声,我离开时回头一瞥仍然看到他瘦削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这么孤独,他看着前方,一口一口地喝着手中的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司安排试训生统一进入公司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那天我送张莲贵去坐回去的飞机,她让我不要担心,老家的工作已经让她的姊妹安排好了,只愿我在藤里one好好训练,努力出道,有空多和她打打电话。我一一应了,走时看着张莲贵,她又关切又不舍的表情,心里突然一阵阵难受,我就要和这个为我忙碌操劳的母亲分开了,而这一分,她就难以再见证她最爱的宝贝女儿乔梦最珍贵的成长······希望洗尽铅华的时候,我能还你一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女儿,妈妈。我在心里说。
最后张莲贵的那班飞机就这么滑呀滑,滑离了我在的天空。朝那个乔梦自小长大的小城滑去了,但是那份爱一定还深深烙印在我身上,我看着瓦蓝天空上那小小的白点,张莲贵一定也在上面往下看着我。陆遥之,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孤注一掷的,我还有爱,它是我最拿得出手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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