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一行出得文华殿,脚下飞快,俱是怒气翻涌。
燕洛捏着折扇,指节泛白,刚要开口,脸上的抓痕一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太子他也太嚣张了!”张浔德率先愤愤开口。
他又给了姚行一个眼色,后者连忙捂着脑袋,皱着脸道:“就是,简直没把小郡王你放在眼里!”
燕洛脚步一顿,看着他们,冷笑一声道:“呵!他燕艽真是好生厉害啊!他何止没把本郡王放在眼里,就是我爹,他都没放在眼里,这是打我的脸吗?嗯?分明是在打我爹的脸!”
张浔德和姚行被他这么大声一喊,对视一眼,都垂着头不语。
杨士安眼神一闪,轻摇折扇,嗤笑一声:“他才当了几天的太子,就这般嚣张,只怕——群臣也看不过去吧。”
张浔德听到杨士安所言,看了他一眼,又见他脸上没什么青紫,还摇着折扇显着风流,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来。
张浔德是这几人中被打得最惨的,杨士安同样被魏北安打,可他滑得如泥鳅,总能避开魏北安最狠的拳头,张浔德自然就倒霉了,被魏北安揍得嗷嗷直叫。
要他说,杨士安其人最奸,他被打时,隐隐觉得有人推了他,不是杨士安,能是谁?
可杨士安是左丞相之子,燕洛也多重视他,他也只得心中暗气,不能同他撕破脸皮。
“什么意思啊?”姚行摸着脑袋问道。
杨士安心中暗叫他们蠢货,复看向燕洛道:“他不过是一个刚刚回京的皇子,若是受宠,何至于在外十年?”
众人恍然,姚行叫道:“你是说,皇上不见得帮他?”
杨士安翻了个白眼,只道:“他是太子,你说皇上会不向着他?”
姚行撇嘴,嘀咕着:“你说的嘛,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燕洛却是轻笑一声,“士安说得没错,皇上会向着他,可我们也被打伤,再有我爹和群臣从中周旋,皇上不见得能把我们怎么样,但是——”
他狞笑一声,“但是,燕艽是个结巴之事,可瞒不过!”
张浔德和姚行恍然,杨士安不住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你们只管回家去哭,哭得越惨越好,只说从未看过一个皇子是结巴,一时只觉有趣,哪里想到太子残暴,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姚行一拍大腿,“你这是个好主意!”
燕洛也点头道:“毕竟,年少无知。”
这话一落,几人开怀笑起,但俱都脸上一痛,只又恨恨骂了燕娇几句。
***
燕娇打了个喷嚏,鼻尖微红,谢央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往后退了一小步。
燕娇暗暗撇嘴,琢磨着谢央的意思,难不成是她误会谢央了?可是他今日去请兰竺道人作甚?
她这么想着,就这样低声问了出来。
谢央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只道:“臣平素只有两个爱好,谈道便是其一,恰今日兰竺道人有了影踪,难道这也不可吗?”
燕娇扁扁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心中隐隐觉得这厮骗人,瞧他眼带微光,嘴角含笑,就一定没个好心思!
但她知道,谢央不会同她说真话,她也就只能装作信他。
谢央临走之前,同她说了添燕洛为伴读一事。
大抵就是燕洛的名字是皇帝添的,与他无关,而他如今却要去轩辕殿,同皇帝说文华殿内之事。
可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看,你做的好事,还要我为你善后。
燕娇心中一堵,只她完全没想到燕洛的名字竟是皇帝添的。
待得皇帝身边的太监柳生生来寻她时,她眼皮一跳。
等她到了轩辕殿,却不见谢央的身影,倒是裴寂立在一旁,燕娇心下奇怪,怎么裴寂还不去益州,难不成皇帝换人去了?
裴寂给她见了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起、起身。”
燕娇说完,就看向皇帝,面上做出害怕的神情,眨了眨眼,很是有礼地跪地请安。
皇帝沉声不语,燕娇也不能起身,只心中暗暗道:便宜爹最喜欢别人跪他,改日一定要让壶珠给她缝个护膝!
等了半晌,皇帝才开口道:“听说你把燕洛打了?”
燕娇抬头,吞了口口水,才紧张道:“回回、回父皇……”
她一开口,皇帝就皱起了眉头,燕娇变本加厉,“皇皇皇,是是是是……”
“好了!”皇帝竖起手掌,“朕知晓了,你起来吧。”
燕娇连忙起身,站在一旁,皇帝沉吟片刻,方道:“他是你堂兄,你们也该兄友弟恭才是,你且回去抄十遍《弟子规》。”
燕娇眼睛一闭,很是郁闷,但下一刻,皇帝又道:“想必你今日也受惊了,刚回到宫中,就出了这样的事,倒也委屈了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燕娇满头问号,不知皇帝怎么变得这么快,只下一刻,她更是震惊。
皇帝安慰她几声,又赏了她一支玉如意,还并着一些奇珍古玩。
燕娇拿着玉如意,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她出了殿门才恍然,怪不得谢央说是皇帝将燕洛的名字添上去的。
皇帝分明就是让她狠狠打燕洛啊!
看来余王在朝势大,犯了皇帝的忌讳,所以才将燕洛的名字添上来,就是告诉余王:你看,你是王爷,我是皇帝,你儿子就只配给我儿子当伴读!
而现在她真把燕洛打了,皇帝心里可不高兴嘛!
燕娇朝天望去,不由一叹,果然,这宫里水深着呢,而她现在也不过是皇帝的一枚棋子!
皇帝对她不耐烦,但无可奈何,只能立她为太子,总不能最后真把皇位让给余王吧。
燕娇心下一叹,只觉被废之路,道阻且长,只望燕洛等人能勤快些,聪明些,让余王再把火烧得旺一些才好嘞!
她正这般想着,就听身后裴寂唤了她一声,燕娇回过身,只看夕阳之下,他发冠两侧的坠珠绕线轻轻摆动,面容渐渐清晰。
“怀、怀安、安王。”
燕娇只见裴寂温和一笑,对她道:“太子殿下今日恐也有受伤,这是金散方,对跌打最是管用。”
燕娇看着那白色瓷瓶,不由一怔,被他这么一说,手臂还真隐隐作痛起来,她龇牙笑了一声,伸出手道:“如、如此,多多、多谢怀、怀安、安王。”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裴寂笑容一顿,随即展颜道:“殿下性子倒是极好!”
一边说着,一边将瓷瓶递到她手上,只见她手心软嫩细长,纹落不多,在暗红的天色中,泛着莹莹红光。
燕娇对他的恭维点点头,“本、本宫一、一向、如、如此。”来者不拒。
她可是要做个揽进八方财的人,到时候带壶珠潇洒天下,怎可能拒绝任何一件好东西?
裴寂含笑看着她,又道:“小郡王为人心胸狭窄,日后太子殿下在文华殿定要提防他些。”
燕娇没想到裴寂竟会这般关心她,冲他一笑,点头道:“多、多谢怀、怀安、安王,啊,对、对了,你是、是要去、去益、益州了吗?”
裴寂摇摇头道:“今日臣来,便是望陛下恩准,待殿下授印之后,再让臣起身前往益州。”
燕娇奇怪裴寂为什么非要等她授印之后,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裴寂笑着解释道:“还未授印,殿下这太子一位不太安稳。”
燕娇一愣,看着裴寂柔和的笑容,心神一晃,第一次有种裴寂才是最忠君之人的想法。
当日在太平府,裴寂是不是知道有人要刺杀她,或者说是他怕谢央会对她动手呢?
若是这般,那裴寂不顾皇命来太平府寻她,也就合情合理了。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即便皇帝维持平衡,让裴寂与谢央相互牵制,更甚至用他们两个一起牵制余王,那为何裴寂相比这二人,会那般卑微呢?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喃喃问出声:“怀、怀安、安王这、这般忠、忠君,为、为何父、父皇那、那日那、那般对、对你,而你你、你还……”还对皇帝那般恭敬,叩首大礼。
后面的话,燕娇吞没在裴寂暗淡了的眼神中,只见裴寂敛了笑意,悠悠望向天边。
那是第一次,燕娇在他脸上看到一种不应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苍凉。
天边夕阳已落山,只余一线彩霞,唯留下点点残光。
她听到裴寂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无奈地道了一句:“因我位本低微。”
谢央:臣平素只有两个爱好,谈道便为其一。
燕娇:那第二个爱好是什么?
谢央红了脸:不可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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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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