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像是只小鸡崽,被萧山一路裹挟到课室门外。
他忽地停下来,对她使了个噤声的表情,鬼鬼祟祟朝屋里探进头去,很快回过头,手臂一挥,压低声音道:“快进来!”
易青已经头晕目眩,她理了理歪掉的幞头,见萧山的幞头歪得更厉害,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也整理一下。
刚准备开口,面前又是一阵风扫过,只来得及看到他灵活的背影。
易青收回手,这好好的上学,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同窗,弄得跟去做贼一样。她深呼吸了口气,刚要进去,只听到里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站住!”
易青吓了一跳,竟也学着萧山那样,悄然探进她的小脑袋,然后与瞪大眼睛气呼呼的齐翁四目相对。
易青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回过神红着脸见礼:“学生易青见过先生。”
齐翁冷哼一声,说道:“还不快进来,跟他站到一块去!”
易青心里哀嚎一声,上学第一天就被罚站,这也太衰了,都怪萧山那不靠谱的。她掀起眼皮偷瞄向屋内,吃惊地瞪圆了眼。
屋内约莫有二十张书案左右,已差不多坐得满满当当。跟她在书院门口见到的那样,同学的年龄跨度非常大,中青小几乎全部涵盖。
关键是,齐翁先前说是神童班,神童会不会也太多了些。再有,一个年纪明显可以做她爹的人,正坐在最前的书案前,笑眯眯看着他们。这个年纪,也可以被划分在神童里面吗?
易青带着满肚皮的疑问,见萧山正站在墙壁边冲她偷偷挤眉弄眼笑。她实在郁闷,朝他翻了个白眼,惹得他更来劲,几乎没把眉眼都挤飞出去。
齐翁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着卷起的书,在两人跟前来回踱了几步,冲着萧山厉声道:“手伸出来!”
萧山顿时哭丧着脸,万般不舍伸出了左手。齐翁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手上赫然握着一把两指粗的戒尺。
他毫不犹豫,连着啪啪五戒尺落下去。萧山白皙的掌心迅速变得通红,痛得呲牙咧嘴,却咬着牙没有喊出来。
易青看得跟着手心发麻发痒,她不禁挠了挠。要是她也挨五下,她的手恐怕得肿成猪蹄。
齐翁惩罚完萧山,又来到易青面前。她忍不住缩起脖子,像是壁虎那般,身子往后紧紧贴在了墙壁上。
齐翁神情一变,从凶神恶煞变得和蔼无比,说道:“今天你刚入学,念你初犯,就不打你手心,改为罚抄写二十篇大字,下学后交上来。”
萧山鼻子轻声哼了哼,以示不满。齐翁比他哼得更重,厉声道:“你也同样抄写二十篇大字交上来,敢应付了事,仔细着你的皮。”
萧山识相没有再哼,易青却有点儿想哭。下学后交二十篇大字,也就是她课间休息的时候都得拿来写字。不过她不敢多言,只得恭敬称是,目送齐翁走了出去。
她抬头看去,屋子里只在右边靠后还有张空书案,正准备走过去坐下,见到最前面的那位老爹同学站起身,朝她挥挥手道:“坐这里来。”
易青有点儿懵,她坐过去之后,那他坐哪里?
老爹同学转过身,走向了前面先生的讲坛。她嘴角抽了抽,忙小跑着上前坐下。
前面先生已经朗声道:“现在开始考帖经,老规矩,依次轮流着上来。”
易青已经再次想晕,这真是酸爽又惊心动魄的开始,她甚至都不知道帖经会考哪些内容。
她战战兢兢看着先生的手指,从她面前移到了左边,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到时候先悄悄听一下,大致了解考试的范围。
第一个上去的同学神色稍微紧张,面朝同学们拘束站着。先生随意说道:“十六年春正月,开始吧。”
易青认真回忆,这是《桓公.十六年》的内容。原来考的帖经还是离不开《春秋》三传,霎时轻松许多。
那个同学想了好一阵,总算勉强背完了全文。先生说道:“不甚熟练,须得再多记,且下去吧。”
下一个同学跟着上前,与先前同学一样,先生随口出题,然后他再背诵出来。
易青继续听着,这是她摸底同班学问基础的好时机,从头认真听到了尾。
上去了近一半同学,被考到之人,虽然流利程度不同,但全都能准确无误背诵完。
易青越听越严肃,这个神童班,并不如她先前想象的那样随意。至少他们以现在的基础,考秀才绝对没问题。
到了易青时,先生出了《僖公.二十五年》的题目,她先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然后不疾不徐,一字不差背完了全文。
先生眼含赞许,说道:“好。你入学晚,先前已学完了几篇先贤颂赞,你下去熟读,有不解之处就来问我。”
易青这下完全没了先前的轻敌之心,颂赞表赋,也是春闱的一部分。她连《四书》都未开始学,而同班的同学,已经开始学起了考进士的内容。
甚至,连她眼里不靠谱的萧山,都熟极而流通过了考试。她不常使用的好胜心,此刻全部冒了出来,前所未有开始积极投入了学习。
课间歇息时,易青赶紧放下书,铺纸磨墨,提笔写起了大字。
萧山不知何时又晃到了她身后,头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道:“写字呢?”
易青想把毛笔直接杵到他那张笑得跟朵花似的脸上,反正他的脸皮黝黑,抹上墨也看不出来。
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不用写字吗?”
萧山潇洒至极,跃到她旁边同学的书案上坐下,笑着道:“等到下午再写也不迟,二十篇大字,小意思尔。”
易青没他的洒脱,没有理会他,仍旧认真一笔一划写着大字。
萧山见她不理,自己也说得很是起劲:“早上对不住,连累你也跟着我差点挨打。”
易青的笔一顿,算他有自知之明,不过要是他能住嘴就更好了。
“别怕啊,你就算挨打,这是你第一次迟到,也只打一下手板心。若是以后怕一次次麻烦,还可以累积到一起受罚。”
易青骇然抬头盯着他。
萧山笑得白牙乱晃,红肿着的左手也跟着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连续迟到了五次,先前已跟齐先生说好,集齐五次再挨打。”
易青差点儿没被口水呛住,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多久集齐了五次?”
萧山抬着下巴,颇为自得地道:“五天。我们这个小神童班,五天前才开始授课,你难道不知道吗?”
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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