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惶恐:“大人可是嫌少?我家兽人大人因这伤散去了大半家财,拿不出多少金,唐突了您。兽人大人说,等到秋日田里丰收,另有一笔酬金奉上。今夜兽人大人宰杀了一头彘,请您赏脸享用。”
史青看看天色,“不必了,我急着往回赶。一金就够我的诊费,你回去照顾你家大人就好。”
兽人的小儿子陪着送史青。走在田间阡陌上,房边树后藏着许多奴隶,睁着一双黑漆漆的诚惶诚恐的眼眸,泪汪汪看着史青。
他们听说来了位医士,很得兽人大人重视,虽知高贵的医士不可能为他们这群奴隶诊治,但还是不甘地跟随着。
兽人的小儿子斥道:“卑贱的蠢货,滚下去,惊着了医士大人,要你们好看!”
奴隶们一瑟缩,本能的便要作鸟兽散。
史青笑吟吟道:“叫他们都出来吧,我挑几个病得重的看看。今日是看不完了,我的药材也不够,若是有病得急的,到稷下后门里寻我就是。”
怎么会有医士愿意给卑贱的奴隶诊治?
兽人小儿子满脸不可置信,继而恍然大悟,“大人,我明白了,您是要拿他们练手。您只管练,不过是些奴隶,死了也无妨,我阿父保管赞成大人。”
白石紧绷,冷冽脸颊绷紧,下意识要抬手抚额角的刺青。
“你别管,回去寻你阿父吧。”史青赶他走,衣袖下的手悄悄白石,回眸笑笑,低声道,“别怕,我不这么想。”
她真是不明白,明明和活生生的人昼夜相处,为何却能心安理得地将他人视作死物,甚至连一头牛贵重都没有。
祖父是这样,她一路遇到的人也是这样。
史青见了,叫他们都出来,挑了几个病得重的奴隶诊治。奴隶家贫,家人泪眼汪汪地兜着野菜、瓜果、草鱼、鸡蛋,聚少成多也堆成一堆。
老柿树下,潦收叼着根草,胳膊肘撞撞卫容,微抬下巴看向伫立不动注视史青的秦渊,咧嘴笑笑。
史青这小子,运气真不错,除了固执地偏向周室,那是每一步都走在他家殿下心坎上。
殿下年少时曾有一段极潦倒落魄的时光。陪着殿下一同长大的老奴患了病,却如何也寻不来医士,最终饮恨而终。殿下虽不提,但每年都有祭奠那位老奴,潦收也是跟久了才知道。
卫容本也带了笑,忽然皱眉,“他们俩往哪儿去?”
潦收思绪被打乱,顺着看过去。
硕大红日占据半边天,映着两个往山上奔的身影。爬山时,白石上去了,回头来拉史青。史青便仰头冲白石笑笑,借力追上去。
两个人便就消失在了山野里。
秦渊沉声道:“跟上去。”
潦收惆怅,但愿史青可别是去会那周太子了。
史青跟在白石身后,果然见到一处山洞。
她背着衣包快步进去,扒着拐角露出脑袋,白净脸庞漾出个笑,“这山洞还带拐弯呢。白石,你帮我守着,千万不许人进来。”
白石手握在刀柄上,僵硬地转过身去,听着山洞里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冷峻面容绷紧,从脖根红到了耳尖。
史青解下外袍、里衣,伸指将裹胸带也解开,顿时舒服地呼了口气。
最多在齐国待一年,攒够了金子,一定要去楚国。
不然,单是束胸史青都要受不了了,勒得人难受。
何况和秦渊那么机敏的人同居一室,史青夜里都不敢解开裹胸带放松,生怕出了差错或是翌日束不好露馅。
夜里一折腾,史青的束胸带不止睡松了,出了汗也黏黏的,只好趁这功夫换下清洗,顺便将中衣和外袍也洗了。
裹上新的束胸带,史青咬牙用力拉着,朦胧中忽然听到潦收的声音。
“谁、谁、谁!”
卫容撂倒白石,定住穴位,笑道:“功夫不错。”
秦渊往山洞里走,听到史青慌乱颤抖的声音,“你别进来啊——”
“为何不能进?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史青从没这么快过,勒得快翻白眼了,才赶在秦渊进来前披上衣裳,把换下的束胸带塞进旧衣服里,抱在身前。
秦渊剑眉微皱,环视山洞,不见藏人的地方,也未见除了史青以外的痕迹,“你背着身子做什么?”
他拿剑抵着史青肩膀,将人转过来,史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活像胸闷气短。
秦渊疑惑:“你病了,喘不上气?”
史青抱着衣裳,“才不是。我换衣裳呢,你急匆匆进来,我不被吓着么?”
秦渊嗤笑,“吓着?难不成你还怕被孤看见。都是男人,怕什么怕。”
史青凑到他脸前,纤长卷翘的眼睫根根分明,脸颊白里透红,唇瓣粉润,梗着脖子道:“那我赤条条站到你面前,我不要面子的吗?你还看,无耻。你是不是就爱看男人的身子啊?真是难以想象。”
秦渊呼吸一窒,一字一句道:“住口。”
现下的史青好生古怪。
秦渊从前只觉史青清润秀气,可如今,他居然觉得史青有些……美?
荒谬!
他提剑压在史青脖根,“离孤远些。你再造谣生事,孤砍了你。”
史青一哆嗦,并指捏住秦渊剑柄,一边小心打量他,一边赔笑往后退,“我远些,我远些。我道歉,你不爱看男人的身子。”
秦渊凤目半阖,眸光幽深。
史青吓得心惊肉跳,连连补救,“您不爱看,我爱看,是我爱看。”
秦渊胃中一阵翻涌,险些吐出来,“潦收。”
潦收苦着脸进来,拱手道:“殿下。”
他还是头一次见杀伐果断沉稳大气的殿下这般情绪外露。
秦渊语气满是嫌恶,“往学舍里多挂几道帘子,务必做到人在哪边都看不清另一面。”
若非来不及,秦渊恨不得让匠人连夜垒起一堵墙。
转眸,却见史青依旧抱着衣服站在那儿,还好意思抿着唇笑。
秦渊拂袖,“跟上,回去。”
甭管史青说的是真是假,秦渊如今是如鲠在喉。
回了学舍,潦收连夜挂上三条竹帘,又两边各加了几层纱,这才退下。
且不论秦渊是否满意,史青是满意得不行。隔着几重帘子,史青只能看清秦渊一个模糊的轮廓,料想秦渊也如此。
她睡觉脱外袍都不用扭扭捏捏了!
“太史青,不许偷看!”
秦渊五感敏锐,史青张头探脑,他早有察觉,一时恨恨攥着身下被褥。
难不成真如史青若说,史青爱看男人身子?秦渊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史青缩缩脑袋,“潦收干活很用心嘛,我什么都看不到。还有,我不是太史,太史是我伯父。”
秦渊额角青筋隐现,屈指弹灭烛火,东厢登时幽暗下来。隔着几层帘,秦渊确保史青是看不到他了。
这让秦渊十分犹疑。
若太史青死性不改,秦渊也要重新考虑是否还要结交太史青。
知交总会有,总不能为个知交折了自个吧?简直愚蠢。
有人在看嘛[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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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治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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