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牛的故事写好了。
夔牛生活在孤岛上，不知生死，不知天地，不知万物，不知自己。
玄女化为燕子去找它，对它说，夔，能否献出你，做成战鼓，救天下生灵。
夔不知何为战，何为鼓，它只知道燕子来了，误以为燕子就叫夔。
燕子是生命里为数不多的鲜活。它不知道自己的意义，燕子说夔的意义是拯救，于是它说它要帮助夔。
它死去了，被做成战鼓。它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
战鼓被神女带去战场，黄帝大战蚩尤，战鼓声声振天，回声游荡过整个世界。原来这就是世界。
所有人高呼夔的名字，高举它，拜颂它。它才明白，它就是夔牛。在无数个羡慕燕子拥有目的和意义的夜后，它已经成为达到意义的夔了。
它才是夔。
缕缕说这个故事有一种意义被赋予的感觉。
我说不是的，夔牛的意义不是被赋予，是被发现的。
“有什么区别吗？”
“我觉得有。夔牛的意义不是别人告诉它的，它的意义只是它自己的事，它发现了它自己。”
“玄女不是救赎了它吗，它不是因为战争才有价值的吗？”
“玄女不是救赎，她只是一个契机，让夔牛遇见他者的契机。我透过一切与我相似的生命才看清了我自己。”
缕缕摇头。
小顾戳缕缕的脑袋：“你看这个傻子听不懂。”
缕缕一巴掌拍掉小顾的手，白了他一眼：“你听懂了？”
小顾眼神飘忽，揉揉鼻尖：“一点点吧。”
缕缕戳着小顾的脑袋对我笑：“你看这个傻子也听不懂。”
咖啡店叫号打断了这段傻子和傻子的对话，缕缕派遣小顾去取咖啡，小顾任劳任怨。
“我觉得夔牛一定能拿好名次的！”缕缕捧着手机把剧本看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能排出来……”
“你可以去演蚩尤。”小顾端着咖啡过来，碎嘴就停不下来。
“我的形象最适合玄女好吗？”
缕缕起身接过咖啡，分放在每个人的座位前。小顾把吸管和勺子递到她手中，然后分发纸巾。两个人动作同时结束，然后同时落座。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就被安排好了，突然感叹我们真是温馨快乐的一个小家庭。
我们在咖啡店的玻璃窗前坐成一排谈天说地，看着过路的行人在夏日的午后经过。这家店的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的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缕缕趴在桌子上小憩，小顾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我站起身要去拉窗帘，一抬头却撞进了一双澄澈的眼睛里。
白雾只是和朋友经过，抬头看着玻璃窗上的价目表。而我只用站起身，就能在我的世界里同他四目相对。
我只是站着，俯视着这个背对阳光的少年。不知道他是否能感受到这样灼热的目光，他只是盯着这个方向。
“这后面有什么？”他突然张口问身边的朋友。
我慌忙侧身躲在窗帘后面，却听到他朋友说：“就是一面镜子啊，你要是想去我们下次有空一起来，走吧走吧……”
缓缓从窗帘的阴影中退出来，外面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缕缕和小顾一个睡得香甜，一个仍旧冥思苦想。除了我心跳的声音，一切都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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